“寿限”早谋划

人之精明在于事先谋划、未雨绸缪；不过，再善“前瞻”，也从不“展望”自己的寿限――除了自杀。

可是我的老母亲却“英明”地谋划过一把。在她七十大寿宴上，她神采奕奕地宣称：“我们这一族寿命都不长，没有过70岁的。现在日子好过了，吃用不愁，我得好好锻炼，争取活到81岁！”

“您为什么要求这么低，不‘黑心’点？”孩子们问。

“不，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乘法口诀‘九九八十一’，算到头了。活到这岁数，够本了！”

说来也玄。老母过了81岁生日的一天，白天有说有笑，我剥了只大橘子，她吃了说真甜，留点明天吃。孰料，第二天凌晨，她竟一卧不起，赶去“吃晚饭”了。

有谋划就是不一样。这“黄金十年”，老人家过得滋润洒脱。其中最出彩的是，为观看1988年第24届汉城奥运会，她秘而不宣地拿出过半积蓄，斥资1050元，让囊中羞涩的我“奢侈”地抱回一台14英寸上海牌彩电！从此，全家聚首荧屏前，其乐融融。这么着，人走了，积蓄也清零了，真个“两不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老母长年吃素，一家三代被迫向她“看齐”。她“想穿”之后，鱼肉蛋无顾忌地穿肠而过，小辈们特别是还在长身体的孙儿们随之受惠。

热衷听评弹的她，觉得光听电台节目不过瘾，就指定要去当时沪上著名的玉茗楼书场，专听张鉴庭兄弟的双档，一听到消息就让我“快去买票”。

她说，“日半世、夜半世”，睡眠质量很重要。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铁床送人，花巨资买来一张红木床。更加惊世骇俗的是，她托老家的亲戚把搁置了15年的黑漆寿材售出，“看来我是用不着了，不如换些现钱用用，让你们更加省心！”

谋划寿限，别开生面、起点最高的当属“世纪老人”、109岁的周有光先生。他以80岁为“增寿”的始发，还说，“活一天就多在世一天”。心态如此昂扬年轻，怪不得上帝把他给忘了！

世界上最另类的事当属寿限的谋划。人人不能幸免，却个个讳莫如深、忌惮回避。既然难脱“魔咒”，何不闲庭信步？

理智的寿限预谋，不管应验与否，乃是积极的“正能量”：人生“长度”虽有限，但“深度”的增益却可以主观能动、无穷无绝。

（摘自《新民晚报》 图/黄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