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专访 8期

时间:2022-07-31 06:25:25

传喜法师出生于上海,他说自己上面有五个哥哥,生下他后母亲却非常想要一个女儿,隔壁邻居家生了六个女孩,有人说干脆你们换吧,母亲便答应了,但真要换时父亲却抱着他流泪,也就没换成,也就有了后来他这样一个出家人。作为高僧,传喜法师本人和他所住持的慧日禅寺近年影响广泛,不仅在浙、苏及周边省份,甚至名扬海内外,用其弟子们的话说师父“每年弘法行程数万公里,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和世界各地”。

2月15日,本刊记者千里跋涉探寻传喜法师所住持的宁波慧日禅寺,看到的是他的手机一直在响,好像现代生活让寺庙也不再像原来那样平静了。在这样的不平静中,就俗人们关心的寺庙生活和出家人对尘世的看法,传喜法师接受了本刊记者采访。

尽管是出家人,从不羞于谈论男女爱情。“既然大家喜欢,那就谈呗。”

对于爱情,俗人们好像很难与出家人面谈,甚至都不好意思与出家人提出这样的问题,但传喜法师很“开放”,他说随便你们问,既然是世间存在的,也就是我们大家能谈的。“有些事情提出来交流,是好事。”

《齐鲁周刊》:您多大出家?是哪一年从哪里出家的?

传喜法师:我二十多岁出家时是在家乡上海,如今已整整20年。当时有很多人对我说,上海这么一座大都市就放不下你的心?为什么佛家会那么吸引你?的确,佛家一直吸引我,当时谁说哪里有个佛塔,我心里就痒痒,就想去看看。

《齐鲁周刊》:去年您到山东弘法接受我们采访时,说曾经有很多困惑吸引您去思考,现在那些困惑找到答案了吗?

传喜法师:有的找到了答案,有的还没找到答案,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因为得到正确的答案得有相当高的修行,能不能到达,到什么时候达到,也是我这种僧人的一个目标。

小时候在农村看到有人死就抬出去,然后把所有衣服烧掉,现在明白那是一种祭奠,是送死者超度。当初感到困惑的还有佛威从哪里来,现在知道了,《月藏经》里提到过一个“我”,这个“我”既代表释迦牟尼佛,也代表一切佛和菩萨。如果你觉醒了,这个“我”也代表你。所以“我”也就拥有了正面力量,当这种正面力量培养到其德的时候,佛的威和佛的力量也就有了。

《齐鲁周刊》:作为出家人,您怎么看待尘间的男女爱情?能谈谈吗?

传喜法师:既然大家喜欢,那就谈呗,没什么不好意思,因为爱情是一份很有尊严的感情,尘间善男信女们才去追逐。追逐爱情没有错。出家人常说“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尘间有多少人能把这个看破,能把这个放下?爱情有真有假,真的是生生死死的爱,当然需要弘扬,但也有很多假的,今天爱了明天吵,后天又离婚,这不是假吗?如果能够冷静想明白爱情到底是真是假,用佛家的话说人也就觉悟了。

《齐鲁周刊》:对真的爱情,您出家人也是赞颂的吧?

传喜法师:应该赞颂,但佛法建立在智慧的基础上,主张讲理智,理智又不纯粹是感情,需要冷静地去体会。佛并不反对男女结婚,谁不愿意出三界行的就是世间法,但行世间法也不能昏。其实,夫妻结合在古代不是爱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男女结婚有个共同生活的目标,而里面的爱情好像也是其次。如今时代很开放,还能保持古圣先贤们的这个理念,其家庭应该幸福美满。当然,真正永远不变的爱是佛与大菩萨,他们不会变,这样的爱也应该叫慈悲,慈悲是永远不变的爱。慈悲跟爱是一个意思,只不过一个从感情里生,一个从理性里生。

《齐鲁周刊》:在您看来,如何爱才能不生烦恼?

传喜法师:“爱”一个心,一个受,就是能用心感受别人的需要。如果连自己的贪、、痴都放不下,去了解别人的感受也不大可能。谈感情首先要自爱,不会爱自己又如何爱别人?

财富是有也是无,关键得看获取和处置财富的态度如何

传喜法师在上海电子技校毕业后曾开过一家电器维修部,“很赚钱,别人拿一两百块工资时我能月赚两三千”。但因对人生的意义很困惑,索性关掉店铺苦读《三字经》和《道德经》,渐渐体会到了“有我”“无我”。他说一位很富有的居士打开银行保险箱让法师看里面的珠宝,法师说这不是你的,居士说是我的,法师说你怕被别人抢去不敢戴,又怕人偷了不敢放在家里,我到珠宝店叫店员拿出来看看摸摸,跟你这样有啥区别?“某种意义上说财富多了是病,甚至是罪恶……”

《齐鲁周刊》:据说您的弟子遍及世界各地,他们里面富人多吗?

传喜法师:他们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千万富翁,也有亿万富翁。你们在寺里看一看,说不定哪个义工就是大富豪,甚至是将军。过年时寺里来了近千人,食堂里光斋饭就准备了80多桌,其中很多是有钱人,却愿意跑到寺庙里来过年,来一起做法事。你们在寺里吃的斋饭那米好吧?绝对是上等米,那是东北弟子供养的。还有山东潍坊的萝卜、胶州的大白菜,弟子专门押车送过来,光运费就花去五千多。这里面不是白菜萝卜的涵义,体现的是弟子对师父、对三宝供养的心。三宝是众生的福田,今生的大富大贵之人,都是过去世种下的布施的善根。我们庙里从来不化缘,庙里所有的结缘品全部免费,弟子们都知道,也都严格持戒。一旦知道师父想做什么了,几个人暗中就发心做掉了。像咱们呆的这座楼,也是弟子们出钱供养的。有些弟子把钱捐去建学校、救灾区,这也就有了功德。

《齐鲁周刊》:财富是什么?应该如何对待财富?

传喜法师:财富的种类很多,知识、健康都是财富。“你种田来我挑水,夫妻恩爱苦也甜。”这恩爱也是财富。有钱可以不赚,有义不能放弃,这是做人的品格;品格同样是财富。出家人又称“乞士”。托钵是乞士,除乞食还乞求佛法,乞求生命自觉的大学问。尽管“贫无立锥”,托钵佛门,但能说出家人没有财富?佛法、佛陀的智慧是珍贵的财富,是财富中的财富。当然,这需要看破,财聚得多也就成了病,甚至成了罪恶,佛说“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财富再多最后也带不走,活着时却提心吊胆,还不如拿财富做善事,做功德。财富是有也是无,关键得看获取和处置财富的态度如何。

《齐鲁周刊》:有些人没钱,却很留意别人怎么花钱,您对攀比心理您怎么看?

传喜法师:有些事是有钱人或钱多得花不出去的人的一种游戏,与芸芸众生无关,想多了反而会烦恼。有时生活质量与财富多少没有关系,与纸醉金迷、珠光宝气有关系,但那些都是迷人的虚幻与眩晕。有钱和富有是两回事,钱多并不等于生活幸福,更不等于内心快乐。我的那些弟子有钱捐出来办学校,救灾区,甚至供养佛家,他们就很快乐。之前他们也烦恼不断,如今心里十分清净。

出家后不是不能还俗,佛家允许回头,但出一次家像经历一次死亡

传喜法师没出家时去过一次杭州,走到“上天竺”庙时见出家人在上晚课,都拜八十八佛忏悔,他在边上听着泪水就流了下来。他说感觉很奇怪,哭什么?后来竟嚎啕大哭。面对出家人自己站着哭感觉不像话,便也跪下,把头埋进拜垫里。之后就在青山里走,也就觉得心清净了,便找到出离的答案。“有些道理唯出家人自己能明白,世俗人好像很难听得懂……”

《齐鲁周刊》:您知道乔布斯吗?他也闭过关。

传喜法师:不就是苹果的创始人吗?他是一个极简主义者,他打坐的房间里只有一幅爱因斯坦的画像、一盏蒂凡尼落地灯、一把椅子和一张床。他曾说“专注和简单”是自己的梵咒,一旦做到了简单就能移山,这力量很大。

《齐鲁周刊》:中国很多企业家也闭关,他们因何而闭关又因何而复出?

传喜法师:我们慧日禅寺也来过很多有名的企业家,有的闭关后还提出了“修养生息”战略。他们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甚至成为业界巨头,但到了一定时候就得好好“修炼”反思,好好做出改变。每一波大趋势后都出现不少枭雄,也不乏从疯狂追捧到迅速跌落的个案。他们事业有成后之所以闭关,更多是给自己的精神寄托找出口,对所走过的路进行反省。

《齐鲁周刊》:有些明星皈依甚至出家,也是这样吗?

传喜法师:闭关或出家者原因有多种,但共同的是向往清净。我每到一地弘法信众都会虔诚地跟着诵读《心经》和《大悲咒》,梵音缭绕,庄严清净,那样的仪式能够把任何烦恼给融化。

《齐鲁周刊》:慧日禅寺里为什么有出家男,也有出家女?

传喜法师: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是通常的,概况了在家两众和出家两众。这个寺是四众道场,可以有男众也可以有女众。

《齐鲁周刊》:如果庙里的出家人动了凡情,能还俗吗?

传喜法师:我们佛门出去容易,但进来难,发心出家至少得考察半年以上,有的时间会更长,但想出去只须一秒钟,我只要点头,他就可以走了。佛家允许回头,但出一次家像经历一次死亡,慢慢放下感情才能体会无常。这些年我国内国外走过很多庙,出家人的日子并不像外界传得那样滋润,有的小庙就一两个人守着,条件很差,洗澡都没有地方,但出家人依然想的事很大,希望佛教和世间的未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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