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做导演,为纪念爹娘悔泪满腔

时间:2022-07-31 05:56:50

浪子回头做导演,为纪念爹娘悔泪满腔

2010年4月,众多大牌明星齐聚一堂,庆贺电影《我和父母》全国首映。此刻,镁光灯下,最激动的人莫过于该片导演崔守杰。这部完全取材于他自身成长经历的电影,一共拍了七年,他想以此证明当年在夜总会中放浪形骸的自己早已脱胎换骨。然而此时,父母已无法和他分享这份成功的喜悦,为了托起儿子的电影梦,他们悲壮地倒在了征途上……

寒门追梦实在不容易

1998年9月,在大连一所艺校的门口,18岁的崔守杰兴奋不已,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迫不及待地扯拉着父亲的手:“爸,咱们赶紧进去报到。”可是父亲崔效莲面有难色,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啊……

崔守杰是新疆吐鲁番人,家里兄妹四人,他排行老三,父母靠种地为生。因为家里经济困难,他不满周岁便被父母送往河南外公家抚养,直到8岁才回新疆读书。为弥补内心的歉疚,父母对他尤其疼爱,可以说样样事情都会答应他。可崔守杰并不领情,对父母先前的“偏心”一直无法释怀,在家不愿意说话,只喜欢独自看电视。那时候的武打片很多,他看着看着也萌生了一个梦想:长大后,自己也要当一个会“飞”的演员!

父母认为他异想天开,他们觉得儿子出生农村,相貌平平,既无天赋,又没接受过正规才艺培训,当演员远没当医生现实。1998年5月,崔效莲自作主张地为即将参加中考的儿子填报了吐鲁番市地区卫生学校,希望他毕业后在村里开个诊所安身立命。崔守杰却背着他,填报了一所大连的影视学校。

8月中旬,卫校和艺校的录取书同时寄到了崔家,崔效莲和妻子看了很诧异,赶紧劝说:“你个头不高,长得也不帅,根本不是当演员的料。”“这一万三的学费,咱家怎么拿得出?还是上便宜点的卫校吧。”崔守杰知道,父母本来就在为大哥结婚的彩礼发愁,自己读艺校的花费真是雪上加霜,可他实在无法放弃缤纷的演员梦,倔强地与父母对峙着。父母发动所有亲朋好友,展开“车轮劝”……种种努力均告失败后,一连几个晚上,崔效莲不停地抽着闷烟,妻子则默默陪在他旁边,一会儿长吁,一会儿短叹。

眼看着离艺校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天早上,父亲推开崔守杰的房门说:“我和你妈都希望你将来出人头地,我们昨晚商量了一夜,同意你去学表演,这就去借钱。”那些日子,望着父母早出晚归、四处筹钱的身影,崔守杰心中的对他们的隔阂一点点消融。一天清晨,他起床后听不到猪羊鸡鸭的叫声,跑出去一看,圈都空了。父母卖掉了所有的家畜和粮食,连同借贷,总算把学费凑齐了。

父亲带崔守杰报完名,并将床铺收拾妥当后,才告辞说:“你以后缺钱就给村长家打电话,我现在就回去了。”想到来时挤火车、转中巴、搭轮船所遭受的颠簸痛苦,崔守杰想留父亲好好歇几天,可是父亲执意要走:“到外面住宾馆贵,不划算。”望着父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月色里,崔守杰热泪盈眶,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回报父母。

一年后,崔守杰毕业了,却举目茫然:自己去哪找工作?到哪儿接戏?一心想建功立业的他,主动到当地的电影厂和艺术团求职,却没一个地方接纳他。不久,授课的老师又介绍他去读大连的另一所艺校,因为那里经常介绍学生到剧组去实习。崔守杰打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了父亲,父亲叹息良久,说:“好吧,爸想法筹学费。”

然而,崔守杰在那里学习半年后,学校就因内部管理问题濒临倒闭。他和另外15名同学被提前介绍到北京,在一个剧组里实习。三个多月后,该剧杀青,他仅参演过几次太监、侍卫之类“衬场面”的小角色。在那里,他还认识了一些来自各地的艺术学校的学生,交流后他才得知,国内像他就读没有名气的影视院校比比皆是,所谓实习只不过是走过场……

梦想渐行渐远,崔守杰很苦闷,他不甘心自己的激情就这样被现实冷却,便说服了3个男同学成立了一个舞蹈组合,去当地的一家夜总会驻场表演歌舞。

痛失母亲浪子终回头

这是一个令崔守杰悔恨终生的决定。夜场里,妖娆魅惑的女子,抛媚送吻的暧昧,无不撩拨着崔守杰年轻的欲望。不久,崔守杰喜欢上了一个漂亮的坐台小姐。可人家哪看得上每晚演出收入只有六七十元的他?为充阔,他频频打电话让父母寄钱,购买了西装、皮鞋和项链来武装自己,还蓄了一头长发……隔三差五,他还让父母寄来成箱的葡萄干、干果等,去讨女孩子的欢心――当然,他向父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境遇,每次都谎称在大连拍戏,需要用钱、物来“贿赂导演,搞好关系”。

因为之前崔守杰在一个电视剧里露过脸,崔效莲和妻子张桂荣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为了儿子将来有个好前程,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向七里八乡借钱满足他。这两年,为供崔守杰读书,崔效莲和张桂荣尝尽了苦头。最初,崔效莲在镇上的大河沿火车站搭了个简易帐篷,四处拣废品。张桂荣则在家中,不分昼夜地纳鞋底赚钱。后来,崔守杰花钱越来越厉害,张桂荣又去农场采棉花。烈日当空,叶面残留的农药在高温中散发,一点点沁入她扩张的毛孔,她很快全身浮肿,出虚汗,反复咳嗽,回来后到医院一检查,体内农药残留竟严重超标,连做了两次血透才“洗”去毒素,但从此落下了病根,全身经常莫名其妙地浮肿。可第二年采棉时节,她又拖着病体去了农场……

返家后,张桂荣浮肿加剧,还检查出得了肾病。为让崔守杰心无旁鹜地演戏,她让崔效莲和几个子女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每次发病,她舍不得花钱,就硬抗着,实在抗不下去才去村里的小诊所配两包药……一直瞒到2002年,毕业后的崔守杰已“啃老”两年。此时,在夜场的演出日渐衰落,他跟同伴决定每人筹五千元钱,去辽宁鞍山开办舞蹈培训班。

崔守杰给家里打电话,称有个著名导演准备启用他演重要角色,至少需交五千元押金。他老是向家里要钱,却再也没有在影视剧中露面,父亲有些起疑,崔守杰不动声色地解释说:“我拍的戏都在大连播呢,在老家看不到。”不久,他如愿收到了五千多元钱,一行人就来到鞍山,白天寻找场地,晚上又继续在夜总会里瞎混,结果钱很快就花销殆尽。

一个晚上,正在歌厅给女友过生日的崔守杰,突然接到哥哥的电话:“你马上去河南老家,咱娘走了……”崔守杰顿时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咱娘不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走了?”哥哥哽咽着告诉她:“她其实病了两年了,寄你的那笔钱,是咱爸求村长,动员乡亲们募捐的救命钱。”听到这里,崔守杰的眼泪狂涌而出。

随后,崔守杰从哥哥那儿问清了事情经过:当时,母亲双脚肿得连鞋都穿不上了,却一分不留地拿出那笔救命钱,使劲推崔效莲去邮局给儿子寄钱。随着病情恶化,她自感时日无多,可能没机会在电视上看到儿子了,就决定去大连亲眼看一下儿子拍戏的情景。她带着为崔守杰赶制的布鞋,在崔效莲搀扶下从吐鲁番坐火车往大连赶,结果刚过甘肃站,就陷入了昏迷。崔效莲在乘客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将她唤醒,她吐了几口血,奄奄一息地叮嘱了一句:“千万不要告诉三儿”,就永诀人世。车到兰州后,崔效莲用一位民工提供的被单裹着尸体,走向了兰州殡仪馆……

崔守杰后悔、内疚、自责,哭得捶胸顿足。他好不容易联系上在殡仪馆的父亲,想去看母亲最后一眼,父亲却忍痛含悲地说:“你省些钱拍戏用吧……”见劝不住儿子,他只好让儿子直接去河南,因为张桂荣早有个心愿,死后想叶落归根,安葬在老家。

几天后,崔守杰带着一颗伤痛得无法抚慰的心,赶到了外公家。天空大雨如注,他推开门,看到的正是母亲的遗像。几个兄妹正在旁边哭得死去活来。他心如刀绞,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跪在半尺深的泥水里重重磕起响头,然后抱着骨灰盒长跪不起。姐姐悲伤欲绝,边推搡他边骂:“要不是你这王八蛋,咱娘也不会死,你滚!”父亲却拦住姐姐,红着眼圈告诉他:“你娘走时手里还攥着那双鞋,眼睛也没合上……”

按家乡风俗,母亲死在外面,不能进堂屋。崔守杰对此无法原谅自己,他给母亲买了一套蓝色衣服送葬――这是他首次给母亲买衣服,没想到竟是寿衣!崔守杰一连几天守在坟头,流着泪与母亲进行心灵交流:“妈,我有罪,您死不瞑目啊!”“妈,我再也不当寄生虫了,这就去北京,一定重新做人,将来要带着自己的影片来祭拜您!”

拍片纪念爹娘的往事

到北京后,崔守杰四处联系剧组,毛遂自荐:“有没有小角色,我一定会演好!”“我不要任何报酬,还免费打杂,请给我一次机会。”在北京,像他这样半路出家的表演爱好者至少有10万,谁会垂青他这个愣头小伙儿呢?一次,一个副导演被他缠烦了,讥讽他:“白出力气?你神经病啊?”

接二连三地吃闭门羹后,崔守杰来到北京电影制厂片门口,每天与守候在那里的数百名群众演员为争演一个角色而挤得头破血流……当群众演员收入低,上镜机会少,他常食不果腹,有雨的夜晚就睡在金门桥下,无雨时,就躺在公园长凳上,美其名曰“蓝天宾馆”。月夜里,他时常摩挲着那双布鞋,仰望天上最亮的星星,那是母亲守望的眼睛,心想母亲为了托起我的电影梦,把命都搭上了,我还有什么苦难不能承受?

每次演小角色的空档,崔守杰都会主动帮剧组人员干些扛器材、背道具之类的苦力活,久而久之,一些导演和监制都对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半年后,崔守杰由杂工正式转为场务,但收入仍很微薄。在电话中,父亲得知了他的窘境,不时就寄几百块钱帮他渡过难关。

除夕那天,雨雪纷飞。崔守杰独自去登一座无名山,爬到高处往下看,下面灯火辉煌,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喜庆祥和的氛围里。他忽想起那句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顷刻泪流满面:“母亲永远去了,自己却和父亲不能相聚,生活是多么无奈啊。”他终于理解了父母当初把自己送往河南的苦衷……百感交集中,他开始抽时间撰写剧本《再喊一声妈妈》,剧情完全依据他自身的经历铺展,而主角,就是妈妈!

在创作剧本的同时,崔守杰一直在剧组里打工。一天,在《大敦煌》剧组当群众演员的他,被告知一位大牌演员急着赶飞机,所以临时要加一场戏,他顾不得卸下身上笨重的铠甲,立刻扛起一百多斤的布景道具向片场跑去。这一幕恰巧被导演和制片人看见,他们好奇地问:“这是谁,跑这么快干嘛?”“慢点,急什么!”崔守杰边跑边说:“人家大腕要赶飞机,怕来不及了。”感动于他的“拼命三郎”精神,当天下午,制片人就来找他:“从明天开始,你做剧务,管理整个剧组的伙食和群众演员的挑选。”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让困顿中的崔守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收工后,他高兴的到小餐馆点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饮,竟喝得大醉。

第一个月,崔守杰领到了两千元酬劳,全寄给了在新疆的父亲。当上剧务后,他工作勤恳、细心,获得了剧组的广泛好评。接着,他又陆续升为制片、现场导演、执行导演……

事业渐入佳境,崔守杰更忙了,自然减少了向父亲嘘寒问暖的次数。他下定决心:能挣到钱了,就在北京买房,将父亲接来颐养天年……然而,世上唯有尽孝不可等待。2007年初,哥哥打电话说,父亲患了肾结石,需要做手术。崔守杰抽不开身,连忙寄回去三四万块钱。可父亲知道他挣钱辛苦,根本舍不得花,一直拖着不治。崔守杰要回去“强制执行”,父亲怕误了他正事,便告诫他:“你要是回来,我连药也不吃了!”

半年后,崔效莲病情恶化,这才极不情愿地上了手术台,但一切为时已晚。再见父亲时,他已被切开喉管,接上了氧气,没法开口说话,他见到崔守杰后一直用手指比划着询问手术费。听儿子说已花了三万多,他艰难地挪动着手,要拔去身上的管子,崔守杰含着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父子连心,崔效莲脸上艰难地绽出一丝笑容,随即,两行泪水从眼角滚落,55岁的他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崔守杰发现了一沓父亲卖血的收据,还有一个存折――自己寄的钱,父亲分文未花!多伟大的父亲啊,自己还未及尽孝,他就像母亲一样,永远地走了。他的心被痛苦撕裂着,回家后找出已反复修改了五次的剧本,郑重地将剧本改为《我和父母》。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增加了父亲的角色……

七易其稿后,崔守杰决定将剧本拍成电影,由自己亲自来执导、主演――他要用镜头记录下那些像自己父母一样的平凡而伟大的父母们。然而,真正开始筹拍后,资金、场地、器材、演员等难题一下子向他压来。这时,有导演愿出巨资购买剧本,被他婉言谢绝了。最后,他索性决定倾尽这些年积攒的三十多万身家,拍成一部公益电影。

这真实的故事,质朴的主题,打动了好几位导演,金马影帝刘烨,知名演员柯蓝、马捷、包美美、李树生、郭慧等也以零片酬的方式加盟演出。

2009年9月,《我和父母》在大连开机。有一场戏,崔守杰背起累倒在工地上的“父亲”,他紧锁着眉头,用嘶哑的声音一遍遍喊着“父亲”,这些真情的流露仿佛是十几年来,他对父亲的愧疚,感动的现场每一个人都直抹眼泪……

半年之后,《我和父母》在北京举行了首映礼,现场观众看后都表示内心经历了一次洗礼。片终,当银幕上打出崔守杰特意安排的文字“世上唯有孝顺不可等待”的时候,许多观众忍不住失声抽泣。

崔守杰也哭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当他真正读懂这句流传千年的古训,为时已晚。10月,父亲逝世三周年时,崔守杰带着这部影片回了河南,朝着父母的坟头方向挂上银幕进行放映,这是忏悔,更是心灵的救赎,希望他们能含笑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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