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侧 第8期

守着树桩子等撞来的兔子

姜子禾在出租房里躺了三天三夜,还是咽不下那口气,自己踏千山涉万水一路跟着宁宇来到这座城市,凭什么他说一句分手就分手啊!可城市就像是个大迷宫,他安心藏,你就没处找。

好在,姜子禾知道宁安的住处。宁安是宁宇的姐,姜子禾想:我守着树桩子,宁宇你有本事就别往上撞。

第四天一早,姜子禾头不梳脸不洗用一只行李箱装着自己的全部家当进驻宁安家。宁安侧在一旁,面无表情,她说:我早说过,你们不合适。

姜子禾眯了眼瞟过去:那你说,我跟谁合适?

宁安叹口气,转身进厨房给姜子禾弄早点。姜子禾没把自己当外人,把行李箱拉到一间房安营扎寨。宁安立在门前,半晌,她说:你住我的房间吧,住宁宇这间,触景生情,忘得慢!

姜子禾愣了一会,挪了窝儿,一杯牛奶喝到一半,眼泪就来了。他到底爱上谁了?

宁安把纸抽递给姜子禾,她说:过一段你就会发现,没有谁值得你放弃工作,放弃好好的生活,因为值得你哭的人,不会让你哭。

这是女人安慰女人的话。姜子禾抹了一下脸,好半天说:你这么理智,难怪嫁不掉。

话一出口,姜子禾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宁安起身收拾掉杯盘,说:差不多就回吧!

回?往哪回?房子退租了,在这城市里除了宁宇,姜子禾就跟宁安熟。

宁安化妆换衣服上班。姜子禾站在宁安后面看镜子里的两张脸,她说:安姐,你美得多寂寞啊!

得,又是一句错话,宁宇早就告诫过姜子禾:当着年过三十的大龄女少整那些小资巴啦的词儿。

宁安没停手里的活儿,一条眉毛画得精工细作。好一会儿,她说:小禾,就是没爱情,也不能破罐子破摔,生活是你自己的。

等宁安踩着鱼嘴儿高跟鞋出门时,姜子禾还在琢磨她的那句话。没爱情能死吗?没有宁宇能死吗?

像草一样不能自拔

一星期后,姜子禾找到了一份推销整体厨房的工作。底薪六百,其他的挣提成。姜子禾绝口不提搬出去的事,宁安也没安心赶姜子禾走。两个相差八岁的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大矛盾没有,小磕小碰天天有。姜子禾抱着枕头做大头梦,宁安就嚷了起来:跟你说多少次了,让你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时洗,别泡……姜子禾在沙发上不停地换台,宁安递给她一本心灵鸡汤,说:这个有营养些。姜子禾不屑,但是没处疯的时段,还是把那本书给读完了。

姜子禾准备出门,宁安拦在门口,说:你这衣服穿得就像是画室里的抹布。姜子禾扑哧笑了,有什么关系,谁会看?

你穿得漂亮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为了自己有自信,心情舒畅。宁安把姜子禾的衣服拨拉个遍也没找出件能穿的。未了,宁安说,星期天,我跟你去买衣服吧!

姜子禾觉得好笑,原来,安姐一直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害怕错过真命天子吧,可为什么这么久了,她都没遇到呢?

推销的工作并不容易,扫街扫得腿软也没接到一个订单。

电梯里揉着酸胀的脚脖子,姜子禾想起了宁宇,从前她穿高跟鞋脚疼,都是他背她。

正酝酿着悲情的眼泪,手机响了,是做房产的头儿,他那的房子都是精装修,如果能拿到他那的订单……

那人约姜子禾去酒吧玩。姜子禾忘了脚疼,慌忙回家梳洗打扮,还从宁安的衣柜里拎了条淡紫色的真丝裙子,穿到身上紧绷绷的。不过,有点……性感。

那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喝了几杯酒,手很地放在姜子禾的腿上。姜子禾心扑通扑通猛跳,想到那个单,咬了咬牙,反正没人爱,跟谁上床有什么关系?

桃花眼带着姜子禾去酒店开房,偏巧不巧,迎面碰上宁安。她盯着那男人瞅了一会,说:对不起,我妹妹该回家了。

她拉着姜子禾往外走,姜子禾挣扎,宁安死活不放手,她说你知道这男人在我们酒店包了间房吗?隔三差五他就带个女孩来,不重样的。

姜子禾笑了,趴在宁安的肩膀上,装成很玩得开的样子说:没听过那句话吗,男人是唐僧,好玩就玩玩,不好玩就吃掉。

一个趔趄,姜子禾吐了宁安一身。

第二天早上,姜子禾从房间出来头疼欲裂,宁安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她说:我看不起在失恋里像草一样不能自拔的人。收拾东西,走吧,

口气不容置疑。桌子上却摆着牛奶与面包。是最后的早餐吧!

姜子禾在单亲家庭长大,从小跟父亲一起过日子。后来父亲再婚,姜子禾就把一条命全放在宁宇身上。现在宁宇跑了,宁安让她走。其实,没有了宁宇的关系,姜子禾不过是宁安的陌生人。

这样想着,姜子禾的心凉了一层。

终于遇见了对的先生

姜子禾拉着行李箱走了一天,还是回到了宁安的家门口。宁安没回来,姜子禾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睁开眼睛看到宁安时,姜子禾站起来喊了一声安姐,搂住她哭了起来。宁安拍了拍她的背,说:还不傻,还知道回来。

宁安打开门,从冰箱里掏出一堆东西进厨房,三下五除二,弄出四菜一汤来。宁安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

葡萄酒很甜,姜子禾舌头硬了,她问:姐,你为啥反对我跟宁宇?

宁安端着酒杯照自己,她说:宁宇太自我,而你又依赖性太强,你拼命粘,他拼命逃……

姜子禾笑了,这么说我成他嘴边的饭粒子了。那么姐,你这么优秀,咋不找个男人结婚?

宁安好半天才答:知道冰心说给铁凝的话吗?要等,不要找。还有,优秀不是为了谈恋爱结婚,而是为了生活。即使一个人生活,也要幸福快乐,这是一种生活状态。至于爱情这件事,该来的总会来。

那是姜子禾没想过的,爱情可以是床前明月光吗?不要触手可得的欲望,不要鸡飞狗跳的陪伴,而只是当成一种理想?

那晚,姜子禾和宁安都喝醉了。

早上醒时,姜子禾听到宁安在客厅里说话。她说:人总该有担当,你躲起来算什么?

那个声音是宁宇的:我的事你别管。

姜子禾那么想见宁宇,现在他与她只有一门之隔,可她却突然觉得自己和宁宇没关系了。他是他,自己是自己了。

客户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姜子禾买了一堆菜回“家”,是的,她把宁安的住处当成家了。姜子禾做的菜不好吃,也绝不难吃。安姐很给面子吃得很香。姜子禾说:安姐,我知道宁宇回来过,你告诉他吧,我已经放下了。攒多一点钱,我就搬出去。

日子像个不停转的陀螺。姜子禾都没想到自己那么能吃苦,为接一单生意,带着工人去安装,客户百般刁难,她都能温言软语地笑着回答。那天,有个胖阿姨说你这个小姑娘清清爽爽好脾气,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姜子禾本以为是玩笑,却不想安装完,高高瘦瘦的肖征一就站在客厅里了。跟肖征一说话时,姜子禾是感谢宁安的,就算是干活,她也没让自己很狼狈,职业女性的范儿都摆那。若是从前,青果子一样披头散发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姜子禾断然收不了肖征一的心。

可是,现在,肖征一笑微微地约她吃晚饭,她也不卑不亢地答应着。

与其说是失恋让姜子禾从一个藤一样的青涩女孩成长为独立自主的淑女,不如说她遇到了个可以指点爱情的师长宁安。

在爱情的纪律里

让自己像树一样向上生长

作家严歌苓说:女人千般百种,但在爱逛商店和爱做媒这件事上,大多相似。姜子禾自己幸福着,就打算帮宁安找到对的人。她可不想让那么好的宁安姐等太久。

可是很快姜子禾就发现了这事的难度,男人爱吃嫩草,自己又不愿意宁安姐将就,高不成低不就。姜子禾盘着腿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长眼睛的男人都哪去了啊?肖征一的电话挤进来,让姜子禾买些茶点送他公司去。口气硬了些,姜子禾听得不爽,冲着电话说:你把我当成外卖小妹了吧?!冷战由此迅速开始。姜子禾其实是后悔了的,休息日,跑趟腿能少块肉吗?

宁安请吃饭,在饭桌上,宁安讲了她自己的故事。不是没爱过,只是相爱时,各自计较着得失,最后遗憾分手。姜子禾抬头看着肖征一,桌子下面,她的脚贴在了肖征一的脚踝上。

姜子禾搬离宁安住处时,心里竟有些不舍。宁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想来就来。姜子禾使劲点头,如果再失恋一次,她也不再害怕了,用宁安的话说:我们有了强大的内心。

跟肖征一在一起,姜子禾总会想起宁安的话,爱人给你纪律。在爱人面前,永远保持魅力,不放纵自己的坏脾气,爱需要智慧。于是她说:肖征一,只有我们一起变得更好,我们才会离天长地久更近一些。

从前爱与伤不过是经历,那些人也只是过客而已。肖征一才是真命天子。

那个清晨,姜子禾从七分熟的煎蛋里咬出了一枚小小的戒指,肖征一手里握着香菜半跪下说:姑娘,嫁给我吧。

你教我的事儿你自己也要明白

宁宇站在姜子禾面前,面容悲凄。他说:我姐住医院了。姜子禾心里颤了一下。

宁安面容苍白地躺在床上,睫毛又长又卷,像个纯洁的娃娃。她的胸部长了个瘤,做了手术,切片化验还没出来。

肖征一握着姜子禾的手说:知道咱们的媒人是谁吗?是宁安姐!

原来,那些客户都是宁安姐介绍来的,胖阿姨是肖征一的姑妈,也是宁安饭店里的员工。

姜子禾的泪涌了出来,自己当初一时糊涂想继续缠着宁宇住进宁安家里,误打误撞,竟然有了当下的幸福……

姜子禾买了乌鸡炖了汤往医院送。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宁宇说:小禾,你变了。姜子禾淡淡地笑了笑说:宁宇,谢谢你!其实姜子禾想说的是,谢谢你让我认识的宁安姐。

宁安的化验单出来了,是纤维瘤,良性的。

宁安是姜子禾的珠玉,有一天,姜子禾也会是别的女孩的珠玉,她会告诉那些痛苦欲死想杀人报复的女孩:这个人不是你的唯一,错的爱情就像被蛀烂的牙齿,除了扔掉,你别无办法。

(摘自《女报・魅力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