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望历史中检索个体的成长

时间:2022-07-29 12:40:19

在回望历史中检索个体的成长

许多事,是需要一定长度的时空阻隔,经过岁月的沉淀和人生经验的积累,还有客观平实的心态,才能还原其真实面目和理性线条。比如知青下乡,当年的生活日记、其后一段时间里的回忆以及由此产生的虚构性叙事,都因视角、情绪、心态和身份等因素的拽扯,会在不同程度上或多或少地偏离真实。当然,如果出于某种功利性的动机,那么言说就会更加失真,甚至是严重扭曲或变异。在这方面,南帆似乎是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可以回望那段历史的时候。更确切地说,南帆是以现在的他与那个时段的他进行隔空对话,如实清晰地再现那段生活场景和心理质感的同时,梳理一路走来的风尘以及当下对于那段生活的理解。

南帆是在借助这一特定的历史片断,以此作为成长路上的重要路标来凝视和思考自己的足迹。之于历史,这个时段是盲肠,但具体到南帆的人生,这绝对是重大事件,对他后来的人生产生了巨大影响。刻骨铭心,加之超强的形象记忆力,南帆对当年的许多细节依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尽管如此,他还是自觉地尽可能剔除可能的想象、情绪的左右,以朴素的笔法和真诚的心灵回到生活现场。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给我们呈现了许多质地分明、鲜活真实的画面。这些画面有的是生活具象,有的是情感骚动,也有思想的脉络。这些画面过滤了相当多的烟熏火燎,散发着当年的体温,振动着现场的呼吸。我们知道,深深打动我们的是画面背后的那份诚实与坦荡、责任与自信。

知青的亢奋与失落,是不可避免的,也属人之常情,问题在于我们之前常常过度神化或丑化。而在南帆看来,比如失落,更多的是城市与乡村的巨大反差,让知青难以适应和接受,心理上的失落首先来自于生活环境的恶化。知青的生活艰苦,也是经常被反复言说的。南帆却告诉我们,与当地农民相比,知青吃得好穿得好干活少。在他们心里,农民生活的艰辛是天经地义的,他们这些原本的城里人不该遭这样的罪。狭隘的生出论和天然的优越感,扰乱了知青的心魂,生发出许多不平和怨恨。农民很厚道很善良,但有时也很势利狡猾;知青很阳光很健康,但有时也很猥琐很流氓。如此种种,南帆只是如实地说出当年是怎么想的,现在又是怎样看的。这里没有预设的立场,没有道德或政治的绑架,只有心灵的对话和人生的体悟。

南帆没有纠正、修复或重建集体记忆的企图,也没有重新评价历史的崇高意识,只是还原个体记忆,让自己抽身而出回到当下的生活,然后将这段历史置于自己人生路上进行系统地观察。其实,他进行的是双向式的行走,从当下出发抵达逝去的那个时空,从历史起步走向现实。行走的目的,不在于到达目的地的或愉悦路上的风景,他是在追问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现在的他对过去的那个又是怎么看待的。对他而言,那段突如其来的人生经历,是故事,也是事故。曾经的伤痛有侵入骨髓的,也有伪性的虚幻的。那里有泪水有汗水有苦水但也有快乐的泉水,这一切共同营养了心灵,参与了生命的成长。换句话说,南帆不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叙述历史,只是求解知青生活之于自己人生的作用与意义。

《历史盲肠》呈现的是个体的记忆与行走,将历史大景象化为个性的私人化。然而,实质上这种私人化的呈现又有助于纯净集体记忆里的杂质,让我们的双脚能够软着陆于历史现场。南帆是在检索个体的成长,又在表达对待人生和历史的态度,寻找个人与集体、历史与现实的可靠通道。

是的,盲肠之于人体已经没有多大作用,功能是退化,但它毕竟参与了人类的进化,已经融化于人类的进化中。知青年代之于浩瀚历史,知青生活之于个体成长,也有盲肠这样的意味。看似无用,但我们依然需要追根溯源,寻找其参与和影响历史进程和人性成长的力量。在我看来,南帆以《历史盲肠》来命名那段历史,或许用意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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