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寻兀鹫

时间:2022-07-28 09:57:47

高山兀鹫(Gyps himalayensis)属于大型猛禽,翅膀张开足有3米,站起来比6岁儿童还高,与其他猛禽相比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它那光秃秃的脖子。它们长期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高原,行踪神秘,鲜为大众所知,即使国内的鸟类学家对它们的生态习性也知之甚少。在国家自然基金的支持下,我们有幸去揭开它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马兰古道忆往事,巴克熊沟现雕巢

3月下旬,内地早已春意盎然,乌鲁木齐依旧沉浸在冬日里不曾苏醒。虽然此行路程不远,但并不好走,需要翻越几道达坂。达坂是颇具新疆特色的地理名称,就是一道低缓的山梁,是联系南北疆的咽喉,王洛宾先生的名曲《达坂城的姑娘》就来自于此。不过此刻的达坂拥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四季交替本无明显的界限,而此处达坂却将冬春的交替定格于此,不足200公里的距离,吐鲁番桃花满园,而乌鲁木齐还在忙着打扫最后一场雪。还没有看到兀鹫的影子,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春天。

傍晚住在和硕,第二天一早从乌什塔拉进山。虽然之前已经获得新疆观鸟会提供的巢址,也有准确的GPS坐标,可是为了稳妥起见,领队老师还是找到了当地的陈大哥,由他带我们进山。从乌什塔拉到巢区不过50公里,我们却用了几倍的时间,甚至一度忘却此行的目的,因为这条道路有太多历史的沉淀。对于很多人来说,罗布泊并不陌生,那里见证了蘑菇云的腾空,而马兰基地,却鲜为人知。我们今天走的道路,十几年前曾经是绝对的,就连本地人也只知道这里有军队,马兰的名字就是国家机密。

一幢幢砖红的楼房,早已被岁月尘封,曾几何时这里是将军们的楼房,国内顶级的科学家们聚集于此。无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身上的使命神圣而艰巨。1964年罗布泊的巨响震惊了世界,罗布泊的名字就此载入历史,而马兰基地依旧不为人知。直到冷战结束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的主题,1995年5月11日,在联合国《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审议和延长大会上,179个缔约国以协商一致的方式决定无限期延长该条约。至此马兰基地已经庄严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它的名字才开始渐渐浮出水面。回忆过去的历史,诉说曾经的辉煌,2011年老马兰基地被国家发改委列入国家红色旅游项目经典名录。

马兰基地的前方是红山水库,曾经是马兰基地最重要的水源地,供养着这里几万人的生活,如今水库成了水鸟们的天堂。虽然我们去时水面大部分仍被冰面封住,可是化开的那部分依旧热闹非凡。上空大白鹭和鱼鹰玩起了捉迷藏,水面上天鹅悠闲的游弋,身边还有一群绿头鸭、秋沙鸭、红嘴鸥,水鸟们恨不得立即驱散冰冻的水面。水里热闹,路边也不甘寂寞,乌鸦、灰颈鸫夹道欢迎,百灵鸟躲在草丛中奏乐,柱子上的麻雀负责警戒,就连一向昼伏夜出的猫头鹰也来凑份子,足见我们的面子之大。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不敢过多的停留,继续前进,直到乃仁克乡的包尔图村,我们的挑战才刚刚开始。马兰修的柏油马路自此终结,我们要在此处进山谷。山谷是另一个世界,前方的红山水库还依旧千里冰封,没想到相隔仅仅七八里的山谷却早已蝴蝶翩翩起舞。好景不长,谷中的车辙的痕迹立即驱散了短暂的美好,陈大哥说,这是开矿的车压出来的路。往前走了几公里,我们依旧待在谷中,不过此时却是时光倒流,走出了春天,进入了一个冰雪的世界。路途虽然艰辛,我们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有着自己坚定的方向,山谷就这一条路,往前走就行啦。直到遇到前方一个敖包,我们摊上事了,那是一个分岔路口,需要在两条道路之间做出选择。而此时由于信号不好,手中的GPS也开始罢工了。无奈之下,领队老师凭借经验决定走右边的那条路。

3公里之后,我们就开始为自己的选择买单了,此处山体越来越平缓,没有悬崖峭壁不可能有高山兀鹫的巢。好在此处的蒙古族牧民,给我们指点迷津。打开鸟类图册,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们要找的东西“塔什”(蒙古族称高山兀鹫为塔什)并明确告诉我们,这里没有,对面的巴克熊沟有,那里是我们未选择的路。

好在没走太远,可以及时返回,短暂的休整后,我们进入巴克熊沟。往前走了几公里,虽然依旧没有发现高山兀鹫,但两岸陡峭的岩壁暗示我们,这里有可能是兀鹫们的巢穴。车速放缓,边走边找。高山兀鹫的巢比较隐蔽,只有巢口的白色粪便比较显眼,岩壁上的白色成了我们重点搜索的目标。如果就此找下去,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不过要在山谷里过夜。关键时刻,我们再次得到贵人相助。

牧民特来的出现,大大节省了我们寻找的时间,他告诉我们巢就在附近的白山,不仅如此他对高山兀鹫的习性还非常了解:它们几十只住在一起,大约4月上旬产卵,幼鸟6月份离巢。天呐!仅仅这些资料就是国内第一手资料,比很多鸟类专家的推测更有说服力。

沿着特来所指的方向,我们发现了白山,山体上方是陡峭的悬崖,两处光滑的岩壁上分布着20多个大小不等的洞穴,每个洞穴相聚3到4米,整个巢区大约有100平方米。更为重要的是洞口还有白色的东西,用望远镜可以看清楚那是些粪便,而山空中盘旋的高山兀鹫,让我们更加坚定此处就是它们的巢区。没过多久,我们的判断得到直接的印证,几只高山兀鹫从洞中飞了出来,空中盘旋的几只则飞回了巢穴中。

期待已久的朋友,我们岂能错过,望远镜下我们密切注意它们的一举一动,高山兀鹫是最好识别的猛禽之一,即使在高空中也很容易分辨,它们的尾部、翅膀的边缘呈黑色,其余部位都是白色非常明显。这个巢区大约有二三十只兀鹫,六七只在山顶处盘旋、还有四五只在上坡上休息,至于巢中数量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高山兀鹫外,附近的一群山鸦成了我们意外的收获,不过这个发现也让我们有了些许的疑惑。兀鹫眼皮子底下,为何会有山鸦?兀鹫虽然生性不好杀戮,但也是大型猛禽,怎么会让山鸦住在自己家附近?

之所以能够同时处在一个屋檐下,这与它们共同的爱好是分不开的。高山兀鹫和山鸦都有食腐的习性,这就决定了它们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兀鹫们选择群居生活很大程度是由它们的生活习性所决定的,自然界中尸体的密度要远远低于活体,动物尸体目标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它们选择单独活动、资源共享,这样就可以尽可能的扩大搜索面积,进而提高捕食成功率。此外山鸦还是它们很好的战略合作伙伴,它们也可以为兀鹫提供线索。一旦发现食物,兀鹫们会迅速降落,然后把信号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传递出去。

虽然我们恋恋不舍,无奈天色已晚,只好离去,第2天我们还有任务。

巴伦台牦牛遇害,古伦沟兀鹫分赃

第2天,我们转战古轮台,那里有柴主任给我们打探的一个巢区。在蒙古族小伙巴特的带领下我们进山了。道路一般沿着谷底溯源而上,也是鸟类比较丰富的地方,此处海波接近3000米,物种依然很多。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小嘴山鸦、红嘴山鸦、石鸡、岩鸽……不过最为出彩的还是角百灵,此处它们绝对是优势物种,仅我们见到的数量就在1000只以上。

“高山兀鹫”,副驾驶座的巴特指着前方,对我们而言,“兀鹫”比停车的指令更加好使。顺着巴特所指方向,我们看到四五只高山兀鹫在前方的山坡上空盘旋,许久没有离开,前方或许有动物尸体,我们决定上前看个明白。

在巴特的指引下,我们的车开进山坡前的一片草场,车辆缓缓向前移动,而兀鹫也越来越多,它们都往一个方向飞去,好像开会似的,我们在背后悄悄地尾随,在一块洼地上,发现了它们的秘密。

约30只高山兀鹫在瓜分一头死去的牦牛,里面还夹杂着两只秃鹫和1只胡兀鹫。它们都是食腐动物又是同类,互相合作有福同享并不奇怪。可是有一种动物的出现却让我们困惑不解,兀鹫群中竟然还夹杂着一匹狼,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将头伸进牦牛的腹中尽享美味,脸上沾满了牦牛的血,完全不顾身旁还有一群兀鹫。而兀鹫呢,反正食物丰富也吃不完,也没有排挤,当然更不会发现远处车里还有几个人在望远镜下悄悄地观察着它们。

直到我们下车后,它们才有所察觉,先是那匹狼悄悄离开,而后几只兀鹫开始飞走,我们靠近猎物,剩余的兀鹫极不情愿的离开了。现场是一片洼地,四周都是积雪,中间躺着一头牦牛,腹部已经被兀鹫们掏开。很明显这是一头成年的牦牛,从现场鲜红的血迹判断,应该刚死不久。可是问题随之而来,它是怎么死的,虽然兀鹫们就在现场,但是有点动物学知识的人都知道,根本不是它们所为。而一旁鬼鬼祟祟的狼,虽然只有一只但却有重大嫌疑。可是没有目击者,证据不足,我们无法对这只狼做出有罪推定。

还是有人看见了凶手。一旁古伦沟的门卫人员告诉我们,早上的时候他远远看到几只毛色偏白的东西,在追赶一头牦牛。此处天山狼的毛色偏白,看来它们的嫌疑最大了。动物界的恩怨我们无法干涉,此案就此结束。虽然无法缉拿凶手,不过我们还是获得了有价值的信息:原来在我们印象中以腐肉为生的高山兀鹫对新鲜的肉类更加感兴趣,看来食腐只是无奈之举。我们进入古伦沟继续寻找下一处巢穴。

海拔虽高,但路还是比较好找的。按照柴主任提供的地址,过了古伦村再走3公里就到了。我们密切注意周围的岩壁,前方我们发现两个巢,红色的山崖上,两处白色的痕迹格外显眼,不过不是兀鹫的巢,它们的巢一般集群分布。一面山崖上孤零零的两个巢很有可能是金雕的,早已废弃多日。前方打探,当地牧民进一步确定就是“布鲁库特”(当地蒙古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称金雕为布鲁库特)的巢。

我们继续前行,大约又走了3公里,我们终于发现了第2个巢区,高山兀鹫的巢区。遗憾的是,这是个空巢,岩壁上空留下些白色的粪便,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有些模糊。为何都是空巢呢?

一辆辆满载着挖掘机的卡车告诉我们,离这里不远就是矿区。为了不干扰梦想发财的人群,它们除了离开别无选择。此处已经深入天山100公里,它们离开后还能去哪儿呢?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原路返回,来到古伦沟口,我们决定再去看看早上那群兀鹫。到达时现场还有八九只,家牦牛的后腿和腹部已被吃光,粗略估计,吃掉的部分有100公斤。一天大概有先后60只兀鹫进食,每只食量约为1.5公斤。可能由于吃得太饱,当我们下车后几只都已经飞不起来,只能以步带飞,笨拙得像只鸵鸟。而牦牛背上的那一只更是大胆,我们走近后它仍旧不愿离开。对兀鹫而言,野外寻找食物比较困难,找到就要一次吃饱。

天色已晚,我们选择返回,希望下一次再来的时候还能见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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