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教信仰体系下北方游牧民族造型艺术中的鹰崇拜

时间:2022-07-26 11:17:22

萨满教信仰体系下北方游牧民族造型艺术中的鹰崇拜

萨满教是在原始石器时代的狩猎经济生活中产生的,是北方原始狩猎社会的精神产物,并在其后的游牧民族当中得到充实和发展。满族的先人东海女真人的后裔流传着这样的神话:

洪水时代,地上是水,天上也是水,水浪一个推一个,一切生灵都难以存活。这时,从北方来了一只小海豹,救起了一男一女,把他俩驮在自己的背上,带到了被猛犸、水鸭神推划出来的山包上。这一对男女生了一个女儿,被阿布卡赫赫(天母)派来的代敏格格(鹰神)叼走了。代敏格格将其养大,她成了世上第一个萨满和人类的始母神①。

鄂温克神话反映了其崇鹰习俗和他们是“鹰的后代”,满族神话反映了鹰神是萨满女神的养母。萨满是人与神沟通的媒介、使者,具有飞翔的能力,来往于天界与人间,传达神意。在萨满教神话中,萨满或是由神鹰孕化而来,或鹰是萨满的养育者,所以鹰被认为是萨满化身的神物象征,是萨满神圣家族中独具特色的神。鹰在原始先民萨满教信仰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它既有审美价值又有强大的巫术力量,能趋避灾难与邪恶。

一、造型艺术中的鹰崇拜

鹰是我国北方游牧民族非常喜爱的一种猛禽,人们认识并利用鹰来捕猎,是由来已久的事。人们用网将其活捉,训练成为捕猎的好帮手,用于狩猎、护屯和征战。我国北方游牧民族在信奉萨满教的文化时期内,创造了很多与鹰有关的信仰民俗及造型艺术,萨满教的各种观念意识渗透到艺术作品中,其中鹰崇拜在造型艺术中分别体现在萨满神服、壁画、艺术品等方面。

1、萨满在进行宗教活动时要身穿萨满服。在北方民族的萨满造型艺术中,萨满神服上的鹰符号起到了沟通天地的功用,它可以帮助萨满进入通灵状态。鹰造型一般为木雕或者铜塑的,装饰在萨满帽上。萨满神帽顶上振翅起飞的鹰神,象征着萨满的神力,按照萨满教观念,萨满最主要的功能是能魂魄翔天,招请神灵,而鹰的飞翔能力成为其最确切的象征。以鹰的形体特征仿造的萨满服饰,实际上是对本氏族、本部落图腾动物或动物神灵的模拟,他们希冀利用鹰的形象符号来获得鹰的能力,从而帮助萨满顺利进入天界,沟通天地与人神。

2、远古先民由于生产力极低,认识事物水平极其有限,他们要借助自认为具有神奇力量的图形,把无形信仰中的世界转化为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存在。这种功能的图像有很多,并以艺术的形式流传下来,在此类艺术品中出现的物像,通常蕴含着某种神秘的观念。北方游牧民族对于鹰的崇拜也以此种形式体现出来。比如契丹壁画墓中经常可以看到架鹰和鹰犬的形象。浩特花1号墓后甬道通西壁外层绘五名侍者。南侧第一人面向东,有小髯须,穿圆领紧袖束腰长袍,带有手套,左手微曲于胸前,右臂曲置右腰处,右手握拳提系带的圆形鼓状物,此物下方有蛇头,正面为鱼鳞纹环绕的葵花纹,镶边,右手背上立一只灰褐色海东青。此外,在前室北壁后甬道上部内外两层都绘有鹰犬图,各有对称的一对海东青和一对猎狗,栩栩如生。海东青和猎狗都是猎人的好帮手,这幅鹰犬图充分表现墓主人的嗜好②。辽代壁画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契丹人放牧、游猎、架鹰的画面。法库叶茂台7号木质葬具――棺床小帐右侧的内壁上,描绘了两名猎人策马驰骋、捕杀野兽的动人场面,在已经发现的壁画中较少见。画面上绘有二人三马在追逐一头野兽。二骑手并驾齐驱,上部一人右臂架鹰,左手持一小旗策马奔驰;下部一人身背箭菔,拉弓搭箭,作瞄准状。该画尽管用笔较为随意,但场面刻画形象,是了解辽代契丹狩猎习俗的重要资料③。在这些壁画图像中,原始先民绘制了有鹰的场景,既有记录现实生活的,也有反映幻想世界的,他们希望利用鹰的神力帮助死者顺利升天并保持生前的生活状态。

3、地处鄂尔多斯高原上内蒙古自治区杭锦旗阿鲁柴登出土的鹰形金冠饰,是目前我国境内发现的匈奴文物中的艺术珍品。它由金冠顶和金冠带两部分组成。金冠顶上四只狼和四只盘角羊组成咬逗图案栩栩如生。在半球体的顶冠上站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雄鹰呈俯视状,整个冠顶构成了雄鹰俯视狼咬羊的搏杀景象。冠顶傲立的雄鹰采用圆雕的艺术语言,以夸张的手法,极力突出呈内钩状的鹰喙,来表现猛禽的凶猛。此外,以鹰和其它动物为原型,将这些动物的形象重新组合,形成具有宗教意味的幻想型神兽形象,也体现了人们的鹰崇拜信仰。如内蒙古准格尔旗西沟畔战国匈奴墓出土的鹿角、鹰喙、狮身形的幻想神兽,此类动物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是信仰萨满教的人们运用他们的思维体系将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动物进行有目的、有寓意的组合,其象征意蕴带有浓厚的神性特征。

在萨满神服、岩画、壁画中,鹰的形象大量存在,它是萨满通天必不可少的工具。人自身虽然不能变成鹰,却可以利用形象符号获得它们的能力,仿佛真的可以化作鹰,翱翔于天际。此时,在人们的观念中,鹰已经脱离了原有的动物属性,上升为神性特质。

二、鹰崇拜的文化心理分析

鹰俯冲猎食的本领和力量受到原始人敬佩,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太祖纪》载:“先是,五国之东接大海,出名鹰,来自海东者谓之海东青。小而俊健,能擒鹅鹜。辽人求之女真,女真苦之。”④《契丹附录》中有类似的记载:“女真有俊禽,曰海东青,次曰玉爪骏,俊异绝伦,一飞千里。延禧喜此二禽善捕天鹅,命女真国人过海,诣深山穷谷搜取以献。”⑤于是鹰便被神化并进而成了人们的崇拜对象。

1、恐惧、敬畏的心理特征:

在远古时代,社会生产力低下,人们时时刻刻面临着雷电的袭击和虫蛇猛兽的侵扰,出于恐惧和敬畏的心理,人们便幻想着通过与当时在生存能力上远远超过人类的动物认亲的方式来获取力量、技能和保护,以获得生存与安宁。费尔巴哈说:动物是不可缺少的、必要的东西,人之所以以为要依靠动物,而人的生命和存在所依靠的东西,对于人来说就是神。

随着狩猎业的发展,人们驯养鹰作为自己的助手,鹰便成为他们不可缺少的依靠。鹰是猛禽,它有着高超的擒拿本领,在残酷的自然环境面前,人们幻想着有鹰一样的能力,于是,凶猛的鹰成为人们向往和效法的对象,人们希望自身跟鹰一样有强劲的生命力,鹰成为人们灵魂最理想的寄托物。鹰的神化与人的鹰化帮助人们实现了这种内心期望。

2、崇尚武力、勇敢的价值取向:

北方自然条件严酷,在艰苦的游牧、狩猎生活中,人们只有使自己更坚强,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战胜对手。先民们内心希冀得到的力量,在鹰等动物身上得到了现实性显现,其中也掺杂着北方萨满教动物图腾崇拜信仰的复杂心态,展现了北方游牧民族内心的价值取向及理想。由于对鹰的神力的崇拜,使得鹰本身的动物形象被不断地概念化、抽象化,由现实的存在物转化为超现实的观念形态,逐渐成为整个部落充满神圣意义的“保护神”。

北方山高林密,适于鹰等禽鸟的生息繁衍,所以萨满教的鹰崇拜在北方游牧民族中带有普遍性。萨满教信仰中的鹰崇拜,体现了北方民族的生命意识,显示了人类企图通过鹰的力量去掌控生命、支配自然的欲望。鹰崇拜具有神圣性和神秘性。鹰的凶猛、敏锐、凌厉等特征,引起先民们的钦佩、羡慕、幻想和神化,折射出原始人对强悍与力量的赞赏,显示出人类对所崇拜动物即恐惧又感恩的复杂矛盾的心态,这种心态成为后世人类审美心理的重要基础。在萨满教信仰体系中,鹰是一种富有神性的动物,是沟通天地的使者,以鹰为题材的这些造型艺术作品,其初始功能不是装饰,而是萨满沟通天地的工具、是人们用以辟邪和护佑的护身符,具有功利的审美价值和宗教意识。这些造型作品是北方游牧民族对自然界的超然领悟和组合,体现了他们特有的审美、价值取向等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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