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毒物 第8期

只要人存在，毒就不消失；毒物像一个标杆，衡量着每一个时代。

砷在毒物界早已成名。早在罗马时代，暴君尼禄就把砷溶于水中，毒死克劳迪乌斯一世的儿子。17世纪，意大利超级怨妇西尼奥里・久利娅・托法娜是位不折不扣的阴险家。她制售被誉为“成功粉末”的含砷粉末，买家多是希望除掉丈夫的富婆――在清除成功路上的障碍时，它很好很强大。

成功粉末含有砒霜、乌头毒素、黄杨、生石灰，为增强欺骗性还会添加蜂蜜。根据顾客需要，粉末还会被加进面霜，制成膏状或粉末状。每次，托法娜只接访一位顾客，确保私密而又能准确传授毒杀方法。曾有传言，她告诫顾客只能在丈夫有求欢之欲时使用，将粉末涂抹在颧骨位置，等丈夫亲吻妻子面颊时，就会中招。而寡妻自有一番说辞一一丈夫是身亡。这一伎俩成功运转了多年。她的罪行在1709年败露，后来在狱中被人掐死。据说，她一共毒死六百多人，堪称史上最可怕的投毒者。

最为中国人熟知的毒药就是砒霜，砒霜呈白色，无臭无味。既能加入增白化妆品，又能用作老鼠药，只要0.25g就能致命。在17世纪的法国，它获得“遗产粉末”的名号。文学家也好拿砒霜讲故事。《水浒传》第24回，潘金莲在药汤里掺了砒霜，半哄着武大郎灌了下去，只见“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包法利夫人》的结尾，伤心欲绝的爱玛闯入药房找毒老鼠的砒霜，“抓起一大把白色粉末，就往嘴里塞”。几小时后，她口渴、腹痛、出汗、脉搏微弱、呕吐出血，等待死亡降临。

砷是怎样被查出来的?

1836年后，砒霜作为凶杀利器的地位却急转而下。这得益于两位科学家：毒理学独立奠基人、化学家马修・奥菲拉；人体内砷敏感试验发明者、英国化学家吉姆斯・马什。

奥菲拉最初立志做水手。年轻时一次海上航行让他感觉无聊，遂将兴趣投向医学。他先后在巴塞罗那、马德里和巴黎学习，以优异成绩毕业后，为谋生教授化学课。当时，科学家为检测毒药，均将可疑物质喂给动物，看其是否中毒死亡。奥菲拉在《毒学概论》中将毒药分门别类，详细描述人服用后的反应、症状及鉴定办法。这本出版于1918年的著作，一面世便产生一股热潮。奥菲拉声名远播，成为巴黎医学院法医学教授，并成为最早以专家身份出庭作证的科学家之一。

奥菲拉没能发明检测砷的敏感方法。德国人麦茨格尼1787年发明的“砷镜”法能检测砷，但缺点是不能检测人体内的砷。19年后，柏林医学院的罗斯教授找到处理人胃内容物的方法，之后再用“砷镜”法检测。这一方法有缺憾――砷若过于微量，还是检测不到。此外，“砷镜”法需要加热样品，砷会转化为大蒜味有毒气体――砷化氢。换言之，检测前，砷可能已散发到空气里，变成另一种毒物。

马什也一直关注砷的检测。他早年研究枪炮性能改良，后为发现电磁关系的法拉第工作，还客串化学家的工作。他制作了一个巧妙的封闭装置――细管。砷被加热形成的砷化氢无处可逃，只能乖乖地在细管内留下特征性的黑色“砷镜”。他的实验大获成功、极其精确，即便0.02mg的砷也能被检测。这样一来，小心翼翼的投毒者也难以逃脱马什检测法的“法眼”，砷投毒的案件开始大幅减少。

死于中毒的名人

现今的毒物检测，早脱离了马什时代的烧杯、试管、酒精灯，检测技术早已进阶2.0版，精确度提升到百万分之一克的水准。换言之，靠毒物谋害已不是隐秘廉价又高效的好选择。现今，毒物检测的范围也大大扩展，涵盖胃内容物、血液、尿液、头发等各种人体组织。

以光绪帝死因被揭开为例。这位被慈禧囚禁于瀛台的皇帝，在一百年前的11月14日去世，据传闻是被毒杀身亡。为揭示其死因，光绪帝陵墓被挖掘时，曾留下若干头发、遗骨及衣服。此后，专家历时5年，利用中子活化、X射线荧光分析、原子荧光光度等专业技术手段，通过对比模拟实验等工作，反复检测分析头发、遗骨、衣服以及墓内外环境样品。检测结果是，光绪的头发截段和衣物上含有剧毒的砒霜，其尸身仅沾染在部分衣物和头发上的砒霜总量就高达约201毫克，体内毒物含量则是常人的两千倍。毫无疑问，光绪是被毒杀的。

与砷有瓜葛的，还有拿破仑。拿破仑最初尸检结论是胃癌，但有位瑞典医生偏偏说，他很可能被身边喽用砷毒死。20世纪60年代，这位名叫斯丹・福舒伍德的医生，辗转得到一些拿破仑的头发。他将其交给苏格兰法医毒理学家汉密尔顿・史密斯。史密斯通过自己发明的中子活化实验，发现其头发中砷含量很高。不过人们对拿破仑头发中的砷含量有很多解释。在19世纪初，墙纸内常用的绿色染料里就有含砷化合物，当圣赫勒拿岛被湿润海风吹过时，霉菌会分解砷，变成有毒气体砷化氢。吸入它会加剧胃病，加速拿破仑的死亡。

贝多芬，这位19世纪的伟大作曲家也死于毒物，具体点说是铅。美国阿尔贡国家实验使用最先进的x光检测设备，发现贝多芬头骨碎片含有高浓度铅。2007年《贝多芬杂志》报道，维也纳医学院法医学主任克里斯汀那・赖特尔对贝多芬的头发进行检测后发现，铅含量严重超标。他进而认为，贝多芬的医生，可能对他使用了过量的铅。

贝多芬死前出现消化不良、持续腹痛、易怒和抑郁等症状，这与铅中毒症状是吻合的。当时，医生瓦夫鲁赫对贝多芬进行腹腔穿刺治疗后，会使用一种含铅膏药，敷住伤口。正是这些膏药中的重金属铅，渗入体内，加快了贝多芬的死亡。研究也发现，每次治疗结束，贝多芬头发中铅含量就会达到一个高峰。换句话说，缓解贝多芬腹部肿胀的治疗，其实加剧了他的铅中毒。

还有多少毒物?

只要人存在，毒就不消失；毒物像一个标杆，衡量着每一个时代。

人类最早的医学载体，古埃及的《埃伯斯纸草文稿》就提到很多毒物配方，如毒芹汁。哲学家苏格拉底被处死时喝的就是这玩意。在古罗马时代，下毒这门手艺日趋精绝。人们无师自通地从颠茄这种致命毒物的根与叶里提取出阿托品，砒霜和铅粉也开始流行起来。

亚历山大・卡巴内尔的名画作《克娄巴特拉用死囚尝毒》里，被屋大维打败的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感到末日临近，决定自杀。她下令让几个奴隶尝试不同的毒物，以便为自己选择毒性最小的一种。《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巩俐饰演的皇后喝的“西域草乌头”，也有上千年历史。让人宽心的是，现在的投毒案日趋减少，这与现代检测手段的提高密不可分。美国FBI曾有报告，2004年发生的14121例杀人案中，只有11例采用投毒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