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爆竹立法的民意逻辑

时间:2022-07-26 01:06:43

烟花爆竹立法的民意逻辑

9月9日北京市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北京市烟花爆竹安全管理规定》,将实施12年之久的“禁放”改为“限放”,2006年春节,全体北京市民将可以在规定的时限和地点燃放烟花爆竹除旧迎新。曾有北京、上海、广州、武汉、西安、深圳、福州、南京、长沙、苏州等282个城市立法禁放烟花爆竹,而“禁放”法规自出台之日起就遭到了民间的挑战,可谓“屡禁不止”,在十几年的较量中,已有一百多个城市有限度解禁,将燃放烟花爆竹的权利还“俗”于民。烟花爆竹“禁改限”的背后,乃是立法与民意、此民意与彼民意的碰撞、互动、交流、妥协。

甲:“爆竹声中一岁除”是中国千百年来的传统习俗,然而随着现代社会的快速发展,这一传统习俗是否需要“与时俱进”呢?

乙:传统习俗的价值在于其历史传承的稳定性和延续性,燃放烟花爆竹是中国人欢庆春节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果以“与时俱进”之名禁放烟花爆竹,还不如索性将春节也“与时俱进”取消算了,今后庆祝新年只庆祝元旦好了。

甲:传统习俗难道是一成不变的吗?春节燃放烟花爆竹原意在于驱魔,端午划龙舟吃粽子原为祭奠屈原,这些节日的最初意义如今还保留几分呢?

乙:传统习俗的初始涵义随着时间推移可能发生变化,但其仪式象征却保持长期稳定,你能想象春节不放烟花爆竹而放卡拉OK、端午不划龙舟吃粽子而跑马拉松吃蛋糕吗?

甲: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并不是烟花爆竹所能代表的,不宜对“禁放”反应过度。

乙:即使中国传统文化积淀再丰厚,如果今天禁一项,明天禁一项,恐怕下一代就不知传统文化为何物了。

甲:对于传统文化,我们应采取“拿来主义”态度。烟花爆竹,集造纸术、印刷术、火药于一身,四大发明占了三个,但它究竟是精华还是糟粕?我们玩爆竹,西方造大炮,这难道还不发人深省吗?

乙:我们谈的是节庆,不是战争,愉悦身心的烟花爆竹在你眼中居然成了糟粕?

甲:烟花爆竹愉悦身心吗?除夕之夜年尾接年头之时,城市上空硝烟弥漫,鞭炮噪音震耳欲聋,以这种恐怖的方式辞旧迎新,实在戕害身心健康。

乙:辞旧迎新总得有些狂欢的味道,许多城市禁放烟花爆竹之后,人们普遍感到冷冷清清,“年味”没有了!

甲:你知道每年春节有多少人被烟花爆竹炸伤吗?其中很大一部分是14岁以下的未成年人!这“年味”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乙:既然是未成年人,为什么放鞭炮时没有家长监护?

甲:不少人并非是自己放鞭炮被炸伤的,而是走在街上被飞来的烟花爆竹炸伤的。

乙:烟花爆竹燃放不当,能够成为禁放烟花爆竹的理由吗?我国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数超过10万,其中有自己驾车出了事故的,也有被肇事车辆夺去生命的,按你的逻辑,我们是不是也要立法禁止开车?

甲:除了人身安全问题,烟花爆竹还是严重的火灾隐患,每年春节期间,消防队都枕戈待旦,这需要支付多少社会成本?

乙:吸烟也会导致火灾,干脆厉行禁烟吧!

甲:如果说人身伤害和火灾还可以防范,燃放烟花爆竹产生的环境污染怎么防范?

乙:燃放烟花爆竹究竟有多大的污染?与汽车造成的污染相比如何?

甲:燃放烟花爆竹不仅造成空气污染,而且本身就是噪声污染。

乙:你觉得是噪声污染,我还觉得是美妙乐音呢。

甲:公民有要求安静生活的权利,这个权利高于要求声响娱乐的权利。

乙:如果你家治丧默哀,就不许人家结婚奏乐了?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甲:爆竹声会对老幼病弱人士的身体健康造成损害,难道法律不该保护弱者的权利吗?

乙:问题有那么严重吗?弱者为什么不采取一些自我保护措施?如果法律总是要求强者为弱者让路,那么究竟强者的权利又体现于何处呢?

甲:此次北京“禁改限”,实际上是多数人的意志压倒了少数人的权利。

乙:据社情民意调查中心的统计,86.3%的市民表示赞成政府放开对燃放烟花爆竹的限制,92.4%的市民表示赞成在春节期间燃放烟花爆竹,“禁改限”实乃民意所向。

甲:不能简单地以民意多寡作为立法基础,法律应能保护少数派的权利。

乙:此次立法是“禁改限”,而不是“禁改放”,已经保护了少数派的权利,而不是多数压倒少数。

甲:民意是变动不居的,今天“主放派”是大多数,而当初出台禁放令时“主禁派”却是主流。

乙:何谓主流?当初只是少数精英提出禁放议案,从影响立法和引导舆论来看,“主禁派”是主流,但就民意基础而言,当时它是主流吗?

甲:当时的确有很多人支持禁放,而并非只是少数精英的意见。

乙:那如何解释每年春节许多人“顶风放炮”、“屡禁不止”呢?

甲:失误在于“一边倒”,没能在“主禁派”和“主放派”之间达成妥协,结果每年安排几十万人执行“禁放令”,却抓不胜抓、罚不胜罚,既付出了高昂的执法成本,又大大削弱了法律的权威性和严肃性。

乙:如果公众对某项法律的预期是“法不责众”,那么该法律实际上也就形同具文了。

甲:所谓民意,本义是公众的需求,而在当下这个利益分化的时代,民意也是高度分化的,而且流变无常,任何提案都有支持者和反对者,而且今天的支持者可能转变为明天的反对者,立法机关并不容易应对,失误也就在所难免。

乙:正因为民意本身是分化的,此民意与彼民意是冲突的,才需要立法机关综合各方面的民意,实现利益的平衡。此次“禁改限”之所以各方反应不错,原因在于“限”兼顾了“主禁派”与“主放派”的利益诉求,乃是一种折衷处理,而没有走极端。

甲:这次立法听证会上,双方辩论也够激烈的,甚至不乏火药味。

乙:这并非是什么坏事,一个法治社会,必须重视民意的表达,允许不同民意的碰撞。

甲:虽然畅所欲言,但双方还是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乙:如果双方有了基本共识,一些原来所谓“原则性问题”其实可以转化为技术性问题,如“主禁派”担心烟花爆竹造成人身伤害,“主放派”可以承诺摒弃那些杀伤力过强、危险性过高的烟花爆竹品种;“主禁派”担心烟花爆竹吓着老幼病弱人士,“主放派”可以承诺不在医院、幼儿园、敬老院等场所燃放烟花爆竹;“主禁派”担心烟花爆竹影响学生复习考试,“主放派”可以承诺在高考、中考、四六级英语考试等重大考试期间不燃放烟花爆竹。

甲:在这次“禁改限”的立法过程中,有关部门通过网上调查、座谈会、民意测验以及听证会等,广泛深入地收集整理并充分吸纳社会各界的意见,这较以往是一个进步。

乙:这种“开门立法”的精神无疑是十分可贵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比长官意志拍脑袋决策不知要强多少倍。

甲:不过仍有一些人对政府某些做法不满,说什么“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乙:这主要是指政府有在特定时间燃放烟花爆竹的权利,而普通公民却没有这种权利,双方权利不平等。

甲:政府在节日、庆典等场合燃放烟花爆竹不是很正常吗?普通公民有必要在这方面攀比吗?

乙:对政府来说,国庆之夜举行焰火晚会有着特殊意义,而对普通公民来说,结婚典礼燃放一挂鞭炮意义也非同小可。

甲:前者是公共利益,后者是个人利益,二者不可比。

乙:前者是政府拿纳税人的钱消费,后者是普通公民用自己的钱消费,为什么前者反倒比后者享有特权?何况对一个普通公民来说,一生总有几十个国庆日,而结婚典礼却往往只有一次,你说在他心中二者孰轻孰重呢?

甲:每天都有人结婚,如果允许婚礼燃放鞭炮,那岂不是意味着全面开禁吗?

乙:即使你一再严禁,如果人们执意犯禁怎么办?

甲:罚款。

乙:罚多少?按现行规定罚款几百元,许多人甘愿为婚礼喜庆交这笔罚款,结果只是国家多了一点财政收入,而烟花爆竹该放照放,这岂不等于说该项法律只值数百元?如果将罚款金额调得很高,例如定在数万元,大多数民众肯定不会在婚礼上放鞭炮了,但少数大款却照放不误,这岂不等于以金钱标准决定权利多寡吗?罚款,只能威慑违规,却无法扭转民意。

甲:可是如果对此网开一面,那么整部禁放法律不就形同虚设了吗?

乙:其实问题没那么严重。不妨规定社区备案制度,新婚夫妇持结婚证明到当地社区备案,可以获得一次合法燃放烟花爆竹的机会。

甲:如果结婚典礼允许燃放鞭炮,那么送葬出殡呢?企业开业呢?厂庆店庆呢?这不又退回去了吗?

乙:一味封堵肯定不是办法,或者也规定类似备案制度,或者积极寻找烟花爆竹的替代物。

甲:釜底抽薪,政府从流通渠道控制烟花爆竹的市场供给如何?

乙:这是个馊主意,结果只能催生腐败和黑市。

甲:这个问题难道只能以主禁派的退让告终吗?

乙:“主禁派”也可以主动进攻,移风易俗,让大家感到放鞭炮没什么意思了,自然也就达到了釜底抽薪的效果。实际上,除夕之夜收看春节联欢晚会已经成了一种新民俗,受晚会节目吸引,人们燃放烟花爆竹的频率已经大大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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