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深处:楼兰古城守宝人的青春和热血

时间:2022-07-24 10:41:35

罗布泊深处:楼兰古城守宝人的青春和热血

本刊特约记者 碧云天

2012年10月,由新疆哈密到罗布泊的哈罗铁路正式通车,人们从此不仅能体验这里的神奇风光,还有望以游客身份走进极其神秘的楼兰古城。这方圆数百公里荒无人烟的罗布泊,向来被称为“死亡之海”,然而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有4位年轻人竟长年生活在这里。他们孤独地看守着楼兰臣民们留下的遗址和古墓群,见证了戈壁的苍凉与残酷,用青春和生命捍卫着这些国宝。

世界上最艰险的地方

2012年9月中旬,记者随一支科考队深入新疆罗布泊,慕名采访这里的楼兰古城护宝人。我们乘坐的越野车从新疆若羌县出发,向着东北方向行驶,不多久便穿行在了茫茫戈壁上。

颠簸8小时后,当我们来到320公里外的罗布泊,只见无垠的盐碱地坑坑洼洼,如同凝固的波涛。温度高达六七十摄氏度的盐碱地,白花花的如雪地一般反射出强烈的光芒,一旦打开车窗,人就像跌进了巨大的蒸笼。

在方圆数百里荒无人烟的罗布泊深处,却有几座灰色的低矮建筑,和一面在猎猎风尘中飘扬的国旗!几声狗叫后,我们的面前奇迹般地出现了4个人!他们身上蒙满灰尘,像是刚刚从泥土里刨出来的土陶。因为长时间没有走出过罗布泊,楼兰古城守护者崔友生、高礼涛、杨俊、飞一下见到这么多人,显得既兴奋又羞涩。他们紧紧抓住我们的手不愿松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几眼“地窝子”和一座平房、水窖、鸡舍,是4名“楼兰守宝人”基本的生活硬件,这里也是方圆几百公里内唯一有人烟的地方。类似窑洞的“地窝子”极其简陋,但却很实用,也只有冬暖夏凉的它,才能抵挡住罗布泊夏季的灼人高温,以及冬天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的严寒。

4个年轻人就轮番守护在这里,每隔一个月,他们能轮休返回若羌县城一次,过上一个月的现代人生活,然后再回到楼兰工作。我们来这天,正赶上他们交接班。38岁的崔友生刚值满了一个月的班,他高兴地说:“终于能回县城洗个澡了!”

原来,由于舍不得用水,他们在保护站往往是洗菜之后再洗碗,最后喂鸡。每周能洗上一次脸已经很“奢侈”,更别想洗澡了,衣服也要等到每个月带回县城洗。一位家属说,每一次回到家,他们都是头发、胡子如杂草丛生,简直不成人样儿。

水、大米、白面、土豆、冬瓜等生活物资,会通过每月跑一趟的补给车送到楼兰保护站,储藏在守宝人自己挖成的“地窝子”里。由于夏秋季节温度高,即使是冰冻一夜的羊腿,立刻用车送往保护站,也会在路上腐臭,所以他们很难吃上肉。

一到傍晚,保护站的风就变得特别大,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厉声尖啸。我们躺在地窝子里,就如同躺在远离尘嚣的古墓中。

世界上可能再没有比罗布泊更艰险的地方,也没有比楼兰守宝人更苦的工作了,自2003年设站以来,很多看护人员都被艰苦的条件吓退,有的人第一天来了,第二天就跟着补给车回去了。但崔友生他们4人却坚持了下来,使这个早已消失的王国再次有了鸡犬之声,重新升起了人类的炊烟!

与盗墓贼斗智斗勇

4名守宝人分别来自宁夏、四川、河南,平均年龄26岁。楼兰文物保护站之所以青睐外地人,是因为当地的小伙子有亲戚,有牵挂,在保护站呆不住,到这里没几天就要回去。崔友生他们刚来时,月工资只有几百块,如今已经涨到了2600元。

保护站距离楼兰古墓群8公里,而古墓群和楼兰古城直线相距25公里,保护站所在的小道,正是盗墓贼到达古墓群和古城的最佳路径。守宝人的工作,主要就是对楼兰遗址和古墓群进行巡逻,发现异常情况要马上向县文物局汇报并等待增援,不过如果情况紧急,他们也会冒险主动出击。

这天早晨7点钟,高礼涛、飞带着一条狗,骑上摩托车开始了每天的巡逻工作。由于负责巡逻的地域广,而且都是无人区,为了安全,保护站规定外出工作时必须两个人一组,如果路上出现意外,还能有一人返回及时通报。要知道,在这片苍茫戈壁滩上是没有手机信号的。

离开保护站,记者随两人行驶在无边的荒漠中,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楼兰古墓葬群。楼兰古墓群方圆100多公里,地形复杂多变,仅靠小高和小李是巡逻不完的,但他们有自己的办法——看车辙,他们认识保护站摩托车胎的纹路,一旦发现别的车胎留下痕迹,就会顺着车辙直追过去……

为了看守好楼兰文物,高礼涛他们还在古墓周围埋设了很多排钉。陌生车辆来到这里防不胜防,很容易踩中“地雷”。盗墓贼的车胎一旦扎坏,就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到保护站求救,自己送上门来,二是等死。因为如果没有越野车,人类几乎不可能闯出罗布泊这片“死亡地带”。

由于前些年这里的盗墓现象十分猖獗,有的楼兰古墓已经被盗墓贼偷空了。走进盗洞,到处都是棺材板和古尸遗骨,一片凌乱。其实这些古墓出土的都是一些木碗、陶片等极具科学价值的文物,本身并没有经济价值,而盗墓分子在没有得到金银财宝的时候,就会对古墓进行大肆破坏。每次看到被人为损坏的文物时,高礼涛和同事们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和愤怒。

尽管盗取文物会受到很重的刑罚,尽管雅丹地貌常使人迷失方向以致丧命,但仍然有盗墓贼不断前往,一切都因楼兰太过神秘了。

2009年12月的一天清晨,高礼涛发现保护区内多了两道陌生的车辙,就立即四处寻找盗墓贼。下午两点多时,他找到了两辆摩托车,但没有发现任何盗墓贼的身影。这是盗墓贼惯用的伎俩,即把车停在远处,人员徒步行走,到了盗墓目的地,再让一个人用望远镜放哨。这样即使车辆被发现了,人员还是安全的。

这种招数被小高看透了,但他也害怕对方人员太多。“我是赤手空拳,而盗墓贼一般都带有刀枪。”为了保证人身安全,他机智地放掉了两辆摩托车里的汽油,然后赶紧赶回保护站向若羌县文物局汇报,请求支援。

深夜,县文物局的工作人员与公安干警来到发现摩托车的地点时,两辆车却不见了踪影。这果然是一伙老手儿,他们事先做了周全的安排,在来路上每隔50公里就埋藏了汽油和食物,他们发现摩托车已被放掉汽油时,拿出了事先藏好的汽油逃跑了。

沿着摩托车的痕迹,抓捕继续进行,盗墓贼故意在各种复杂的雅丹地貌之间穿行,增加抓捕难度,一天的追捕一无所获。天快黑时大家发现了盗墓贼用光了汽油的摩托车,可第二天再来抓捕时,发现摩托车又不见了……

抓捕工作延续到第二天早晨,终于有了眉目――警方发现有4个人正驾驶着两辆摩托车逃窜,当即鸣枪警示,一辆摩托车上的两个人被抓获了,而另外两人抵抗之后逃脱了。经过几天的逃窜,盗墓贼身上的食物都已经吃光了,随后他们残忍地捕杀了一只黄羚羊做食物……3天后,4名盗墓贼悉数落网。文物找回来了,虽然辛苦和惊险,但楼兰守宝人感到十分欣慰。

在寂寞中守护国宝

谈到这些年的“赫赫战绩”,高礼涛和同事们十分骄傲:“我们共抓获盗墓团伙12个,缴获盗墓所用车辆3辆,驱赶盗墓团伙5个,堵截非法旅游团队17个。自从2011年派两名同事进驻楼兰古墓群居住后,未发生一起古墓被盗事件。”因此,他们受到了新疆自治区文物局的多次表彰;2012年,他们的站长崔友生还入选第五届“薪火相传——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年度杰出人物”。

除了古墓群,小高他们还要到楼兰古城遗址巡逻。进入距离保护站30多公里的楼兰遗迹,一种旷古凝重的沧桑感扑而而来:古城呈正方形,面积约10万平方米,残垣断壁和破败的建筑遗迹了无生机,地上散布着瓦片、铁渣,还有大根已经严重风化的胡杨木……显得格外苍凉、悲壮。

楼兰是汉代西域36国之一,他们居住在新疆罗布泊的西北缘,曾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繁华之邦。楼兰王国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并最终成为不毛之地,至今仍是一个千古之谜。

虽然楼兰保护区配备了卫星电话,但是花费昂贵,守护员们除了向上级汇报工作外,每人每个月只能给家里打3次电话。好在2011年,广东一家企业向这里捐赠了价值100多万元的太阳能发电板,守护员们每天能够看两三个小时的电视。加上养了两条狗和几只鸡,楼兰保护站已经比以前多了很多生活气息。

“我走了,你等着我啊!不要被别人拐走了!”在保护站工作9年来,崔友生记不清对几个女孩笑着说过这话。女孩则半开玩笑地回应“被人拐走了,你可以再找一个嘛。”

不幸的是,崔友生总被自己的玩笑一次次言中――每次出古城,亲友们都会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可是等到他再次返回,她已经选择了别人。2011年底,37岁的他结识了若羌县一位离异女子,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在离开县城的前一天,细心的女人还为他准备了一床新被子,让他带到保护站用。

巡逻,睡土窝子,缺水缺电,不时遭遇风沙侵袭,每天面对单调的风景……有人说,楼兰守宝人的生活比蹲监狱都艰辛。但他们最大的感受却是另外两个字――寂寞。为了排解孤独,他们每个人都练得一手好字,几本从城里带来的杂志,也早被翻得破烂不堪了。

2012年7月22日,由新疆哈密至罗布泊的哈罗铁路修成,“生命”无火车的历史宣告结束。10月哈罗铁路正式通车。如今人们不仅能体验这里的神奇风光,还有望以游客身份走进极其神秘的楼兰古城。

如果某一天,当你在罗布泊深处邂逅了孤独的楼兰守宝人,你不要感到惊奇,因为这些年轻人已经在这片“死亡之海”生活了9年,他们的青春与热血早已与楼兰古城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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