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勰“隐秀”说与退特“张力”论分析比较

时间:2022-07-24 08:55:02

刘勰“隐秀”说与退特“张力”论分析比较

摘 要:刘勰的《文心雕龙》与英美新批评代表着中西文学理论与批评史上的两个重要时期,它们对文学理论的贡献也是比较文学研究理应重视的问题之一,尝试从比较文学平行研究的视野来重新观照刘勰《文心雕龙》的“隐秀”说与英美新批评的“张力”论,在重新梳理二者的内涵及契合点的基础上探讨他们的不同点及产生的深层原因。

关键词:隐秀;张力;内涵;比较

中图分类号:I207.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4)30-0115-02

在中西诗歌的比较研究中,我们不难发现,中西文论虽然由于文化背景、思想传统等不同从而在理论体系、概念术语及其批评方式上呈现出明显的差异性,但是他们在探寻共同的文学规律上不能不说存在着相同或近似之处。以刘勰《文心雕龙》的“隐秀”说和英美新批评的“张力”论为例,二者在对文学语言及文学深层结构认识上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文心雕龙》和英美新批评分别出现于中西文学理论与批评史上的两个重要时期,在中西文论史上也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它们对文学理论的贡献也是比较文学研究理应重视的问题之一。本文在梳理了“隐秀”和“张力”两个概念之后,采用比较文学平行研究的方法,探讨“隐秀”与“张力”之间的相似性,在这个基础上,对二者的相异性也作出辨析并探寻了它们之间差异性产生的深层原因。

一、“隐秀”说与“张力”论概说

在《文心雕龙・隐秀》的开篇,刘勰写道:“文之英蕤,有秀有隐。隐也者,文外之重旨也;秀也者,篇中之独拔者也。隐以复意为工,秀以卓绝为巧,斯乃旧章之懿绩,才情之嘉会也……偌挥之则有余,而揽之则不足矣。”[1]在文中,刘勰第一次把“隐秀”引入文学理论中。“隐”、“秀”两字看起来很矛盾,一个貌似含蓄蕴藉,一个又似清雅秀出,却是融合统一的,刘勰提出“隐秀”这一文学范畴旨在要求诗文思想感情要含蓄蕴藉,语言要秀美清新,“隐”与“秀”并称才能更好描绘文章之美,传达文章深层次内涵。

艾伦・退特1937年在《论诗的张力》中提出“张力”概念,他在著作中如此阐释“我提出张力这个名词,我不是把它当作一般比喻来使用这个名词的,而是作为一个特定的名词,是把逻辑术语‘外延’(extension)和‘内涵’(intension)去掉前缀而形成的,我所说的诗的意义就是指的它的张力,即我们在诗中发现的全部外延和内涵的有机整体……而每一步的含意都是贯通一气的。”[2]就退特此文来看,他认为每一个词都同时具有两种语义,即称为“外延”的词典意义,字面意;称为“内涵”的暗指意义,或附属于文辞上的感彩,比喻意,两者相互约束、相互依托,这样也会使得诗内涵丰富而又耐人寻味。

梳理了“隐秀”和“张力”两个概念之后,我们发现二者的相同点:即均重视“文本语言层”和“文本深层意义。首先,对文本语言层面的重视。《隐秀》提到“秀”的特点是“秀也者,篇中之独拔者也”、“秀以卓绝为巧”。刘勰用这些词来描述“秀”,是有特殊含义的,意在指出“秀”是全篇的“主脑”、是“立意之所在”,表明了刘勰重视对文本语言的构建。退特同样重视文本语言层的建构,在文中,他把“外延”理解为词语的“词典意义”或指称意义,他说一首好诗首先必须有清晰的“外延”做支撑,“外延”其实也就是用语逻辑的准确、明白。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进一步迈向“内涵”。综上,“隐秀”之“秀”和“张力”之“外延”作为文本层面的表达是有着及其相似之处的。第二,对文本深层意义的建构。熟读《隐秀》篇可知,“隐秀”不仅注重语言外在层面的“秀”,更加重视内在的“隐”。刘勰把它归结为“隐之为体,义生文外,秘响旁通,伏采潜发”[1],这是说“隐体”具有“情外有情”、“义外有义”等特点。当然,退特的“张力”论也有此特点,退特把内涵理解为感彩或暗示意义,并认为这是能激发读者从外延到内涵深入探究诗歌语言潜在意味的审美兴趣,继而能产生丰富的联想意义,也就是诗语的多义性,从他对麦考利《赞歌:献给光明》的评论中可以看到他对此观点的论证。

二、“隐秀”说与“张力”论之相异

东西方诗学是建立在不同的文化土壤之上的,因此我们还要在研究二者相似性的前提下探求对象的“异质性”,即二者的不同。

追求主张不同:求美与求真。先来说“隐秀”之“秀”,我们知道它有三方面的创作要求:首先,注意语言的措辞表达,不仅要吸引人更要传达出一种哲理内涵。其次,“秀”句是能点明诗意的精炼句子,即陆机《文赋》所云的“一篇之警策”。其三,善于情景的描摹,进而写出一种境界,达到“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的效果。“隐秀”之“隐”,它对作品也有三方面的创作准则,第一,即周振甫先生所说的“婉曲格”,用事物来烘托本意,用隐约闪烁的话来暗示本意;第二,文学创作中的思想感情要有多重含义,作品中的感情有值得不断挖掘、回味的地方;第三,文中思想旨意不能直接地说出,要委婉、含蓄地表达出来。综上,无论是在语言上还是文意情感中刘勰都在强调一种美。

由于受到西方传统诗学理论的影响,退特的“张力”重在求真。他曾写道“用概括的话来说,一首诗突出的性质就是诗的整体效果,而这整体就是意义构造的产物……”[2],可以看出,退特尤其强调“张力”是“意义”构造的产物。具体分析“外延”与“内涵”这两个范畴,我们也可看出“理性”,也即“真”对其影响。他的“张力”提出:“我所说的诗的意义就是指它的张力,即我们在诗中所发现的全部外延和内包的有机整体。”[2]但是无论是“内涵”还是“外延”都是意义的衍生物,摆脱不了“真”的影子。正因为“隐秀”与“张力”在文学性上追求的不一致,才有了对它们把握方式的不同。

创作目的不同:自然与修饰。刘勰的“隐秀”说追求文学创作的一种审美性,但这种美是建立在“自然”之上的。可以从两方面来论述:首先,就创作动机而言,《隐秀》篇讲道:“并思合而自逢,非研虑之所课也”[1],意思是说:(优美的句子)是情思和文辞自然结合而成的,文章的构思、布局、谋篇、文辞、整体风格等要求有“自然英旨”的特点。退特的“张力”论对文学内涵的把握是通过分析综合完成的,所以它就需要以语言为中心来完成表达的目的,表现在外在风格上就是注重“语言修饰”。我们知道,新批评很多人是从语义学角度来分析文学的,重要的理论范畴如:比喻、象征、反讽、复义等是他们集中讨论的问题。所以,退特的“张力”论也是在这种基础上产生的,在一个个矛盾对立统一体中使语言产生意义的膨胀,使有限的语言传递出丰富的语义信息和审美信息,呈现出张力结构。

《文心雕龙》与新批评之间的差异何止千万,我们可以从大到文学观念小到语词风格等方面做大量富有成效的研究,而且这些对至今仍芳菲犹存的两种文论的讨论势将卷帙浩繁。在此谈论的两点只是选择视角的不同。

三、“隐秀”说与“张力”论相异原因探析

《文心雕龙》和英美新批评在文学规律的探讨上各有特色,挖掘它们之间的相似点固然是研究意义之所在,但在异质文化背景下探求中西文论的不同及其原因同样意蕴深远。

理论背景的不同。“隐秀”说和“张力”轮差异产生的根源之一在于二者的理论渊源。刘勰提出“隐秀”之说,与魏晋玄学的发展和文坛风行的“言意之辩”有关,关于语言和意义的讨论自先秦就有之,魏晋文学理论的繁荣、文学观念的更新,或多或少都受益于它,《文心雕龙・隐秀》篇便是受益者之一。刘勰看到直接的语言描述是有局限性的,难以表达尽意,所以尝试各种创作手法以使创造的意象露于文外,这样才能使文学语言尽可能达意。西方诗学是建立在亚里士多德诗学基础上的,而亚里士多德是以戏剧为基点来探讨文学理论的,他要求文艺不仅要模仿现实,更要还原生活本质,新批评受其传统影响,难免打上了深厚的理性印记,此外,退特“张力”论受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影响,因而强调理性、语言的分析。由此可见,不同诗学观念均受各自的理论背景的影响,正是由于中西不同的文化理论模式才有了“隐秀”与“张”既同又异的特点。

文化思维的不同。中国这个诗歌大国,自古诗学话语就具有丰富性、朦胧性和不确定性等特点,常常通过“言”、“意”、“象”等范畴,追求得意妄言。植根于中国诗学话语土壤中的“隐秀”,从文辞到情感,再到对自然和心境的描写和对诗意的把握,都凝聚着中国古代诗学话语的直觉、感悟、混沌的思维特色和追求意境、意象、意韵的深邃的文化特质。与中国文化传统话语相对,西方诗学是理性的话语,“张力”这个概念源于物理学,是建立在科学实证基础上的,因此,它追求实证、客观、细致和精确,是一种静态的审美。另外,还要说的是非文学因素的影响,中国作家,关心“外部”世界,要符合儒家理论注重对政治、社会、伦理道德等内涵的深层挖掘的要求,“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这种诗歌理论或文学理论才是中国文学的正统观念。新批评派作为一种特殊的形式主义文论,强调“形式”,爱在“文本”形式上作文章,他们研究的“内容”是被充分形式化了的,更准确地说,新批评不关心与文本无关的东西。

批评标准的不同。中国传统文论很多时候强调所谓的“妙悟”。其实质就是主张文学批评的多样性,换句话说,我们批评文学作品没有固定不变的标准,关键在于是否理解文学作品,把握艺术品的魅力,至于具体的标准、方法则视“目■”“心敏”与否而定。综合而论,在某种程度上,中国古代文论似乎不太注重某些客观标准而更多地追求“心物统一”,追求结果而相对忽视达到该结果的方式。新批评家则与此相反,他们信奉“客观主义”,他们看不起印象式地批评,而追求一套客观的批评标准,在他们眼中,寻求客观的批评方法才是分析文学作品的唯一途径。正因为这样,他们才紧紧围绕文本大做文章,作家的意图,读者的感受均是主观因素,主观因素的非客观性质当然就不能运用于文本分析,甚至会使文本分析误入歧途――从重视文本走向非文本之路。这是新批评不能容忍的。所以他们宣称:诗歌是一种客观存在,只有诗歌自身才能被客观评价,诗歌与作家或读者的感受、态度、价值观念、信仰毫不相关。

参考文献:

[1]刘勰.文心雕龙注[M].范文澜,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2]艾伦-退特.论诗的张力[C]//赵毅衡“新批评”文集.姚奔,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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