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困扰法国

法国媒体说，考验总理的时刻来了。

因抗议法国总理德维尔潘提出的“首次雇用合同”法案，法国反对党、工会和学生组织从3月7日至18日举行了四次大规模示威活动。因法国政府坚持改革、拒绝撤销新劳工法，反对派宣称将在本月28日举行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改革与保守势力的冲突日渐激烈。

尚未适应全球化带来的变化

“首次雇用合同”何以引发如此强烈的反对?原因在于该法案一举打破了法国长期以来形成的“工作稳定、生活安逸”的社会模式。

“首次雇用合同”法规定，法国企业在与26岁以下青年人签订雇用合同的最初两年内可随时将其解雇，但被解雇者可获得企业的违约金，并向政府申请一定的补助。反对人士认为，年轻人已饱受高失业率之苦，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的工作岗位还因新法案的出台变得不稳定，该法案无疑是“歧视性”的，因此也是不合理的。

那么，法国政府为何一定要改革现行劳工制度呢?因为这是个不利于提高企业竞争力的制度。

按照原有体制，法国企业只有招工的自由，而没有解雇的自由。除非企业倒闭或职工犯有严重错误，否则企业解雇职工就要冒被告上法庭的风险。因此，企业非到万不得已绝不招工，这使得法国25岁以下青年人的失业率高达25％，一些教育落后地区年轻人的失业率甚至超过40％。从技术角度看，“首次雇用合同”起到了给法国中小企业松绑的作用，鼓励企业多招工，最终达到促进青年就业的目的。

事实上，这一场事件考验的并不只是德维尔潘总理。法国政府与部分民众的对立，从表面上看是促进就业与劳动保护的对立，从本质看则是全球化加速发展这个“外力”与社会不安全感加剧这个“内力”之间的冲突。

在全球化加速发展的时代，法国多数中小企业并不适应，原因是在高福利制度的重压下它们的产品已越来越没有竞争力。目前，法国民众人人都享受每周35小时工作制、法定带薪长假、最低工资保障、失业救济、免费医疗以及劳动保护等“法国特色”的社会制度，其中仅免费医疗一项就每年给国家造成130亿欧元的赤字。羊毛出在羊身上，为了维持职工高福利和高工资，法国企业的人工成本达到东南亚企业的30多倍。

一个社会没有福利不行，但福利过高则必定限制经济发展。在全球化的时代，法国中小企业很难在国际市场上立足，其雇工减少也是必然趋势。反观一些新兴发展中国家企业，它们因手握劳动力便宜这张“王牌”，顺利地以物美价廉的产品占领法国市场。发展中国家企业之所以竞争力强，其原因之一就在于没有高福利这个“重负”。

企业是国民经济发展的根本，企业经营不善法国政府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改革高福利制度则势在必行。改革高福利制度的突破口，就是要改革劳工制度，因为高劳动保护正是高福利社会的典型现象。

但是，法国许多民众并不适应全球化带来的变化，也无意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更不理解政府的一片苦心。有社会学家评论说，当“安逸”成为法国社会主流思想时，“任何让民众有不安全感的事物”都将被当成“敌人”而遭到打击，尽管该事物从本质上讲可能对民众有利。

“被宠坏了的孩子”

由于法国政坛左，右翼长期争夺政权的缘故，法国历届政府都千方百计地给民众以各种好处以求得到支持，致使民众的高福利要求欲壑难填、越陷越深。在过惯了安逸生活之后，法国人已不敢想像放弃这些福利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因此，法国前几届政府涉及福利制度的改革都以失败而告终。

在游行示威期间，反对派人士提出的主要论点，就是“首次雇用合同”法案将使法国“从此进入毫无劳动保障的社会”。从这句口号，人们不难发现法国民众对生活的不安全感已有多深。

近年来，法国流行着一句话：法国人是一群被宠坏了的孩子。从历史上看，法国确堪“世界骄子”之称。该国仅有人口6000万，却一度是全球第四大经济体，其国力之强盛、民众之富裕由此可见一斑。民富思安逸，于是法国出现了“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但为了维持“奢华”的生活方式，法国这驾马车因包袱沉重而越跑越慢。

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永远保持领先，也没有一个国家的居民能永远比其他国家的民众富有，全球化正好给了新兴发展中国家赶超类似法国这样“先富裕起来国家”的机会。但面对全球化大潮，一些法国人很少寻找自身落后的原因，却总是将失业率高涨等问题归罪于新兴国家的“经济入侵”，并大肆鼓吹经济保护主义。

中国有句古语，叫“富不过三代”。用这句话来看国与国之间的强弱变迁，亦有一定道理。如果法国民众明知现行社会模式维持不下去却不思革新、不以国家利益为重而暂时放弃个人利益的话，那么经济学家预言的“衰退”很可能在法国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