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倒车镜里的母爱

我和姐姐是龙凤胎，我是弟弟，又是男孩，按理说应该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事实却恰恰相反。小时候，父亲在部队工作，长期在外地，母亲独自带着我们俩，但她只宠着姐姐一个人，从来不允许我在她面前撒娇。

其实小孩子非常在乎父母是否喜欢自己，母亲对我极少的疼爱，一度让我觉得她并不爱我。而最令我难过和伤心的，是送我上学这件事。

我刚上小学那会儿，班里的许多同学都由父母接送，有的父母甚至把孩子送到教室，直到子女坐到课桌前才放心地离开。从我家到学校要过一条马路，而那条马路仿佛成了母亲送我上学的底线，她从没有把我送过马路。有一次，我哀求她：“妈妈，你就把我送到学校吧，你还从来没有送我到学校过呢。”看得出她犹豫了，但她还是没答应，“妈妈工作忙，你过了马路不就快到学校了嘛。”我又抱着一丝希望说：“那你送我过马路吧，路上车多，我害怕。”她仍然没有答应，“知道车多就小心看着点，这么大了还要妈妈带你过马路，以后你自己的路要靠自己走。”我失望至极，委屈地看着她，她生气地放开我的手，调头就走。看着她渐远的背影，我哭着大喊了一声“妈妈”，她略微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过了马路。

就是这样，每次母亲把我送到快到马路时扭头就往回走，我曾偷偷回头看过她，她却从没回头看过我，我心里好难受，那时我就想，母亲一定是不爱我的，否则不会这么狠心。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把我丢到那个地方然后就往回走了，我也习惯了自己过马路，很自然地看了看马路两边的车辆，突然有辆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有人下车，我就停住脚等候一会儿。无意中，我抬头望了望倒车镜，镜子里，在不远的墙角处，一个人正探出半个头注视着我，在我被下车的人碰了个趔趄时，她紧张地向前跑了两步，待我慢慢站稳，她又停住了脚步……我看清了，这个人就是母亲。

长大后，我和母亲聊起此事，她对我说：“当你站在马路边大喊妈妈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我停了下来，眼泪也哗哗地流，那一刻，我几乎坚持不下去了，但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回头，因为这是你人生的第二个‘断奶期’，不狠心你就永远长不大。”

我和姐姐也谈起过此事，姐姐笑着说：“其实妈妈一直认为‘男孩要苦着养，女孩要宠着养’，她表面是重女轻男，实际还是重男轻女。”我当然明白姐姐所说的这句玩笑话的意思，也越发明白了母亲的苦心，她希望我坚强、勇敢、独立，成长为一个对家庭、对社会有用的人。

如今，姐姐也过了而立之年，她的儿子也有我当初那么大了。有时候，姐姐训斥他、打骂他，他找我哭诉，我会把这个故事说给他听。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有一种母爱，没有娇惯，没有宠爱，却更深沉，更厚重，它不显山露水，却润物无声，有时候就隐藏在倒车镜里。

海之风情摘自《爱吧》08.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