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电影的产品经理

时间:2022-07-21 04:08:06

拍电影的产品经理

采访在张一白三年没变更地址的工作室――三里屯某居民小区进行。这里有整整一面墙的书柜,除了他执导作品的道具、碟片、衍生纪念品,就是广告创意类书籍杂志。他特意穿了紫色衬衣来配合拍摄,但熟悉的环境却让他放松。张一白边翻着一本新到的日本画册,边说:“你是为豆瓣拍的,还是为猫眼拍的?”他显得执拗:“要是我拍一个艺术片,我根本想都不想,进电影院这件事情。你不能说,得了奖,你还想要票房。”这一次,我们就跟这位“把宣传电影当作另一次创作”的导演,聊聊关于“产品经理”的故事。

营销,掌握自己的命运

张一白接触影视剧的发端并不顺利。十年后被奉为国内第一部偶像剧的《将爱情进行到底》,最初在电视台播出时,并没收获多少好评。他的电影处女作《开往春天的地铁》,则是因缘际会,在朋友谢雨欣赞助一笔钱的情形下成行――影片出来,被骂“拍成MV”、“矫揉造作”。这直接把他打击得三年没接触影视剧,成立广告公司先养活自己。

既懂艺术又会吆喝的导演凤毛麟角。对张一白来说,复杂曲折的经历赋予了他这笔财富。正因没有艰苦卓绝的筑梦过程,他才形成了看待行业的冷静态度。读中专、在煤矿教书,到考取中央戏剧学院文学系、开广告公司,无疑为他丰富人生体验。他离当下很近,能迅速把握流行趋势的本事大概在中戏就磨练出来:同学纷纷拍电影的当口,张一白忙MV和广告不亦乐乎。

对自我的反思,再加上对创意产业的钻研,都促成了张一白从影视剧的创作,进入营销领域。之后他出手就大获成功,从监制《杜拉拉升职记》,到掌控个人电影《将爱情进行到底》的营销,而今,他更创造了将青春片推进贺岁档的历史。

Q:从2002年拍完电影处女作《开往春天的地铁》到你的第二部作品,中间隔了三年,网上称“音讯全无”。

A:那三年在思考。拍完一片骂声,对我打击确实比较大,就觉得不想干这个了。要不要拍电影,或者拍什么样的电影?跟着大家一起拍那种拉着脸(比较正剧的影视)……还是按照自己的兴趣和爱好来做。若干年后,曾志伟、周星驰、焦雄屏突然找到我:我们觉得中国内地终于有能拍商业片的导演了,我们很惊喜,觉得拍得太好了。我很茫然:“你们说的是另外一个电影吧”,“你们说的是哪个电影啊”。他们说,《开往春天的地铁》,尤其周星驰特别喜欢。我原来以为他是开玩笑。若干年后,又有人跟我说,我是看着你的《将爱情进行到底》才决定改变我的人生,改变我的爱情。我说:啊,这个电视剧都播过了吗。就觉得好奇怪。

Q:但你接下来的《好奇害死猫》是完全不同的作品。

A:我拍所有的片子不是目的性很强的,沿着一条路走,喜欢了就拍呗。你用什么手法拍也可以啊。那是我发现的一个作品,《茄子》。我喜欢那个故事,就把它买了回来。然后又是一片骂声:张一白被人骗了,小说特难看。我就找到霍昕(编剧):你改改嘛,钱都花了。就做了《好奇害死猫》。

拍的时候觉得拍的不好―(上映后)评价说很好,还有的说要是晚几年出就好了。我也不知道,又拍了《夜上海》,因为《夜上海》发(行)得不是很好,我就觉得,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那时发片子的负责人说,中国电影票房就没有超过1000万的,抱着这个概念,就不作为。我发现拍好一个电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电影能不能被人看到,那时候就萌生了做首映式的想法。

在内地,总会碰到个别的不学无术、对市场的不了解,没有创意的发行公司。后来《秘岸》我找到一个香港公司,结果那个公司也做得极其糟糕,让人很伤心。那公司的总经理跟我的经纪公司有冲突,他不作为,我参加了翠贝卡电影节,他们公司就派了一个人把明信片和海报送到美国,马上坐飞机回来。没人陪着你―对你的放弃和无视―后来卖给一个国外的发行商,就印了20个拷贝,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卖,你都不知道你做的电影做过宣传,不知道你的电影在哪个城市放过,我就觉得这样不行,命运永远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这跟我的性格是相违背的。

Q:当时也有很著名的监制了,比如陈国富。

A:那个时候知道需要监制,你需要陈国富、张伟平、王中军、王中磊,但是人家不见你,我就决定自己做。于是当《杜拉拉升职记》在我手上的时候,让徐静蕾导,我来监制。我把后面这一套搞清楚。我要知道到导演在一个片子里,他最需要什么,让他最舒服、全身心投入创作,我也知道我要花精力去研究,怎么将一个电影卖好。我们去谈赞助的时候,人家告诉我,你这种类型片,票房顶多1500万,那时候我愈挫愈勇,每谈一笔失败后,我们的价格就往上增,因为我知道很多人喜欢,他们只是没有把握,其实每个跟你谈的时候,我都已经议价了,但是他往往在一个小细节上接受不了放弃了,但是我觉得他对这个感兴趣了,我可以再议价,就一直谈,谈到最后,谈了一个很不错的条件,正要签合同的时候,韩三平打电话过来,说我们要全接过来,比这个人的价格谈得还要好,最后票房到了1亿2千万。

《杜拉拉升职记》对我的意义和价值是,我可以花工夫去做这个事情,为我在电影营销这方面开辟了一条道路。同时它对未来几年的电影是有影响的。它是一部都市的、爱情的、白领的电影,开始拿到过亿票房。让市场有了信心,开辟了一个突破口。中国电影从这时候,开始有了营销的概念。此前就是宣传,在各个电影院贴点海报、发点稿,而不是有主题、有意识、话题的营销。

我们就做了时尚、职场、爱情三个关键词。把《欲望都市》的造型请来做这个电影的造型,让全国500强企业的HR和管人事的总裁或者副总,做名誉编剧。爱情,就是做做黄立行和徐静蕾。

我们直接针对观众群:都市的、女性的观众群,别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不觉得这是个全民的电影。针对受众做跟他们有关的活动、促销。这就是营销。后来《将爱情进行到底》将普通人拉进电影院来,发展到《失恋33天》登峰造极。到《匆匆那年》,也是前面很多电影营销经验的积累。

电影有先天的产品性

张一白对电影的本质看得很透。从接触这个行当的开始,他就意识到,电影不仅是艺术,更先天具备产品性。“你见过可口可乐骂消费者吗,你听过哪个品牌或者哪个产品骂消费者?只有电影。”

张一白评价这是“奇怪”的现象。 至于他,商业电影、艺术电影的定位和使命泾渭分明,选择进商业院线,就意味着选择了不同类型的观众群体。如何最大限度传递创作者的表达,离不开“二度创作”。他不是那种放手给宣传公司的导演,相反,在《匆匆那年》的营销过程中,张一白几乎约见过国内所有宣传公司,一为寻求合适的伙伴,更重要的则是了解业界生态。他这么看待目前电影营销的误区:“不针对消费者,针对圈里反复地做,信息传递不出去。”于是,在他操控的第二次创作中,张一白用产品思维忖度,只要是有效的方法,不管是否被诟病过,也不论此前的约定俗成,他全都会拿来用。

Q:你评价顾长卫的《微爱之渐入佳境》,说他比谁都知道“这一拨他的观众在哪儿”,这拨观众跟《匆匆那年》是同样的吗?

A:《匆匆那年》的观众,好像比他再宽泛一点,差不多。电影嘛,你得知道为谁在拍电影。从今年贺岁档这几部电影来说,观众已经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你必须以年龄层来分,显然85后和90后,真的成为了观众群体。他们的审美趣味、价值观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不谈迎合吧,也谈不上引导,但你得知道未来看你电影的人是谁。每三十年换一批观众。80后、70后是看经典电影培养出来的一代,看着VCD、DVD建立起电影观、审美观。85后、90后,是看广告、MV、视频短片,搞笑集锦、游戏培养起来的一代,所以对故事的诉求完全不一样,表现手段和手法完全不一样。刚看到《万万没想到》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但它就是这一代人的审美趣味。这个东西你不得不面对。

Q:说到《匆匆那年》,怎么会想把它拉入贺岁档?

A:作为青春片进入贺岁档,用句官方的话讲:这是青春片的光荣,这个光荣来自于之前的电影。换句话说,从《将爱情进行到底》《杜拉拉升职记》到《致青春》《同桌的你》,这类电影打下了很好的市场基础、观众基础,我们才敢把这个电影放到贺岁档,来搏一把。没有前面的积累,我想没人有勇气这么做。

我本来想定在情人节档,但空间不大,后来徐静蕾拍了个情人节档的,我就不想跟她去争,就在犹豫,到底什么时候发。光线的王长田、李小平,提出进贺岁档,我压力也挺大,有《一步之遥》《太平轮》这种大片,但是后来我又想了想,这里边最不应该有压力的是我,我就这么点钱拍的,赔是不会赔的,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那我为什么不去试一试,本身我又没想赚大钱,没想票房多高。对别的片子来说,如何才能收回成本的时候,在我看来我已经开始赚钱了,我为什么不做这个尝试呢。就同意了。是他们的决策对。

Q:如今国内电影营销公司越来越多,宣发方式看起来也相当雷同,你怎么看?

A:做电影营销,可能有种专业公司的做法。我有我的做法,因为我是导演,是个创作者,我把它当做另一部电影来做。为什么我喜欢产品经理这个词,产品经理,那就是乔布斯、扎克伯格、比尔・盖茨,周鸿t、雷军―在这些人身上,他们把商业的东西和美感的东西,放到一起了。我不是粗暴地去买红罐凉茶的那种。如同我追求这个电影的美,同时要把对这个电影的追求、热爱,传递给大家。对我来说,每次做一部电影,实际上是做了两部电影。一部是作为作品的电影,一个是作为商业的电影。

《匆匆那年》也有创新的地方。比如大量的物料是带着创意,跟着宣传节奏,9月份围绕中学生推出第一款预告片,没有人敢拿长镜头做预告片的,我们拿来做了。第二款刺痛版预告片,针对大学生活;第二款终极版预告片,怀旧,建立在王菲歌曲的基础上。这是一个剧本的结构。高潮点在王菲歌曲的,但它又不是独立的,是电影作品的一个内容,不是为营销而做的―那首歌今年1月份就做出来,只不过藏的比较深。因为它本身是电影内容之一,开拍前就得做出来。做剧本时,我就觉得找个女性来唱―得有15年记忆和时光积淀的人,这个声音只有王菲可以。

Q:并不是所有导演都像你这样懂营销。

A:我不能要求别人具备这种思维或者做这种事情。说穿了,我说我喜欢产品经理这个概念,还有很多人以为:你跟个商人一样。不一定每个人觉得这个说法是好说法。时代已经变了嘛。这是互联网时代做产品的一个很好的架构。

对我来说,做营销一是因为我喜欢,(再者)我找到了我的平衡点,第三我有强烈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宿命感。我不喜欢那句话说,成了,就是导演牛逼―不成,就是宣传营销做得不好。好与不好,你自己从头做完了,成也是你自己的,折了,也得自己认,不要怨天尤人。

Q:你觉得国内现在的电影营销达到专业水准了吗?

A:每个公司都有不同的资源和能力,只是你需要的资源和最看重的能力是什么。中国没有工业化流程,就那点钱,还流什么程啊,哪方面都没有流程,它有个好处是让你创作的空间更大,哪怕在宣传营销上,它是需要你带着创意去做,你发现你可以不按部就班,可以随时掌握你的战绩。

比如《匆匆那年》,我发现了微博话题的营销。原来的微博话题营销,仅仅是个的平台,《匆匆那年》做了30多个话题去,电影上映的时候,15个话题还在榜上。这是我去年5月份无意中发现的,有个魏晨的粉丝做了个“支持魏晨还是彭于晏”的话题,上了话题榜的前三位。我觉得有点意思。在毕业季和高考时我们做了两个话题榜,当宣传公司介入的时候,每发一款物料就做一次话题,将近30个话题,累积阅读量25亿。

现在电影营销最大的问题,不是在于方法都一样,而是不针对消费者,都是针对圈里反复地做。信息传递不出去。你觉得挺热闹,对我们来说,我希望每个信息要传递到最基础的观众。

比方我跑高校你们看得到。10个高校,将近30个城市,跟7万人分享,我们请了在网络有知名度的大V,而且要做出话题来,还要让大家参与,而不是讲你如何牛逼。我在做产品的时候,其实也是作品的思维,我觉得我们宣传营销,充满着创意和想象力。不要告诉我传统的预告片和别人的预告片是什么样子,我只关心我要传达的东西是否传达出去,对我们来说方法没有错或者对,所有的方法不在乎谁用,或者谁用了失败还是成功,我在乎在我这能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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