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证人 第7期

那天傍晚时分，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站在自助银行门前的人行道上，不时伸手拦住过往行人，然后焦急地对行人说着什么。只是行人没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离开，他只好一边小跑跟上还一边比划着。看到行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才失望地收住脚步，又折身返回银行门口，继续拦住下一个行人，可结果都是差不多。

我不禁在心里嘀咕起来，他在干什么呢？在讨钱？不像。想采访路人？也不大像……

半个小时后，终于有一个行人，耐心地听男人把话说完，而且站在了男人的身边。男人拱手道谢，一脸感激。

我以为男人如愿拦下行人后会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可是没有，他又转过身，重复起之前的动作。可是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他也没有成功。之前拦下的那个行人开始表示不满，可能想离开，男人一脸歉意，近乎乞求地挽留。

满怀好奇心，我起身向男人走去。先看看他有什么事，如果可以，我就帮帮他吧。我想。

男人见我向他走来，赶紧迎上来：“兄弟你好，帮个忙好吗？”

“有什么事啊？如果是我力所能及又不违法，当然没问题。”我对他说。

“不违法，也很简单，帮我作个证，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几分钟就行。”男人见我答应，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作证？原来是这事，怪不得没人愿意帮他。我摇了摇头说：“证人怎么可以这样乱找？作证起码要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才行，在大街上随手捉一个，不是要陷别人于作伪证的境地吗？”

“兄弟，你误会了。”男人解释道，“我想找你为我将要做的事作证，不是为以前的事。”

“你要做什么大事，还要找证人作证？”我疑惑地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去银行取钱。”男人红着脸说。

“取钱这么稀松平常的事都要找证人？吃饱了撑着了？”我觉得被戏弄了，有点生气。

“你先听我说，因为银行已经下班，我只能到柜员机取钱，所以想找两个证人见证一下。”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我还是不解。

“唉”，男人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在这事上栽了跟头，怕了。有一次我在柜员机上取两千块钱，里面竟然夹了三张假的。我回头找银行，银行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我说前段时间有银行金库被内部职工偷了五千多万元，还有什么不可能。银行要我拿出证据，我哪有证据？吃一堑长一智，后来我便带上我老婆去取钱。果然又有一次取到几张假币，但银行还是不认账。我以为有我老婆作证，银行再也赖不掉，可法院说，老婆和我有利害关系，等于没有证据。吃了两次哑巴亏，我才想到在路上找两个不相干的人，给我作个证…… ”

【原载2009年第2期《小说月

刊》】

题图 ／ 财产透明 ／ 辛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