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权遭遇居住权

时间:2022-07-19 07:13:49

当所有权遭遇居住权

爱恨情仇

黄仁泉系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大学生,从学校分配进某电讯公司工作,由于长相英俊且能说会道,又有着不错的职业,收入颇丰。不久,他与某公司会计苏静结识、相爱了。两人在一年后走进婚姻的殿堂,居住在单位分给黄仁泉的公房中。

婚后两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不久有了爱情的结晶――活泼可爱的女儿。伴随着女儿的不断长大,小家庭充满了温馨和欢乐。

1995年夏的一天,黄仁泉在一次朋友聚会上结识了年轻漂亮多情善感的汪芹。当时黄仁泉已三十五岁,人近中年,而汪芹芳龄二十有二,婀娜多姿,正值青春年华。

始初,黄仁泉对妻子感到愧疚并掩饰着,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苏静在一次回家取资料时,发现丈夫与汪芹单独在家,且大门紧闭。

黄仁泉再也没有什么解释的,一切大白于天下后,黄仁泉干脆对妻子摊牌说:“汪芹已怀上了我的孩子,我们离婚吧?”

苏静没有想到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伤心至极,并坚决不同意分手。黄仁泉以“夫妻间感情已经破裂”为由,一纸诉状送上了法庭。

在离婚案件审理中,由于黄仁泉决然要求离婚,态度坚决,经法院调解,苏静同意离婚。双方达成了调解协议:女儿婷婷随苏静生活,黄仁泉每月补贴抚育费300元,女儿上学所需费用双方分担,两人现居住的黄仁泉单位公房由苏静居住至再婚时止,水电等相关费用由黄仁泉从单位每月补贴给他的100元中列支,超过部分苏静自行承担。

离婚调解书送达不久,黄仁泉与汪芹迫不及待地领取了结婚证。三个月后,汪芹生下儿子,取名“小军”。

带泪的公证

黄仁泉与苏静离婚后,把整个精力都投入到新组建的家庭。每次拿了工资,他把女儿婷婷的抚养费打进苏静的银行账户后,余款就悉数交给汪芹。两人共同呵护这来之不易的家。

2002年秋,黄仁泉持续感到腹部不适,消化不良,一向身体强健的黄也没当回事儿,然而时间长了非但不见好转症状还日益严重。黄仁泉日渐消瘦,这才去大医院作常规检查,竟发现已是肝癌晚期!

面对无情的医疗死刑“判决”,治疗又不见好转,汪芹整日以泪洗面,倒是黄仁泉反过来安慰她:“没有事的,会好的,老天不会让我们到此为止……”

黄仁泉知道这种病很难医治尤其是到了晚期,他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眼看春节到了,黄仁泉将汪芹叫到自己的病床前,拉着她的手说:“小芹,我把你娶过来,不能给你和儿子带来幸福快乐,甚至已经不能陪伴你们走完人生历程,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我真的很爱你们,其实我也是很不想走呀!现在我要作份遗嘱将家产处置一下。本来这个家全靠我,今后不行了。我有祖上的房产三间,归咱们的儿子小军;在房改中我们向单位购买的位于学者路的房子归你,你也没有职业,今后可以将其中的一套房子出租,用房租养活自己。我女儿婷婷已经有了工作有了新的住所,但苏静还住在里面,我担心她不会让出,她有工资可以生活,可你们没有呀;手中尚有部分存款也不要花在我身上了,还够你们娘俩生活些日子……”

汪芹用手堵住丈夫的嘴,说“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平安的!”她不许丈夫说下去,自己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而黄仁泉对自己的病情最清楚不过了,他瞒着汪芹写下了遗嘱,藏于枕头下。

他们在痛苦和沉闷中勉强过了春节,黄仁泉就越发感觉身体不行,再次提起此事,并坚持让汪芹陪自己去公证处办理房产公证。

按照公证程序,公证员对黄仁泉进行了办证前的谈话,制作了谈话笔录,进行了相关调查,然后按照黄仁泉的要求办理了遗嘱公证。

2003年3月22日,黄仁泉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极不情愿地离开了人世。

痛苦的诉讼

为了实现丈夫的夙愿,也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解决不久就会出现的生活困难,汪芹含泪处理完黄仁泉的后事,凭公证处的公证文书,以自己的名字到市房产管理部门顺利地办理了房产证,将原以黄仁泉名字登记的位于学者路的套房归于自己的名下。

2003年8月份的一天,汪芹带着律师找到苏静,手持房产证提出让苏静搬出房子。也许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苏静根本不理会汪芹,挖苦她说:“这是黄仁泉的房子,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我居住在这里是有法律依据的,离婚调解书可是明确了我的居住权的!”不由分说将汪芹赶了出去……

在协商不成的情况下,汪芹一纸诉状将苏静告上了法庭,要求法院排除妨害,帮助收回房子。东台市人民法院依法受理了该案。审理中,法官发现这是一起少有的民事诉讼。首先,争议的双方原系妻子与“二奶”的关系,后来“二奶”上升为妻子,而丈夫却不幸病故;其次,双方争议的标的物的房子,一方持有合法有效的产权证,具有该房屋的所有权,另一方持有民事调解书,具有该房屋的居住权,同样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发生了冲突。案情并不复杂,但法官却感到非常辣手。

为了打赢这场官司,汪芹和苏静均聘请了律师,法庭上,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汪芹认为,自己拥有该房的产权证即具有所有权,按照我国民法规定,所有权是一种绝对权,是指所有人对物的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的权利,据此要求苏静迁出该房,还房于她。

对于汪芹的主张,苏静自有自己的说法,她提出她居住于该房屋中是有合法有效的民事调解书为据的,调解书载明该房“归苏静居住至再婚时止”,自己离婚至今一直没有再婚,因而居住于此符合法律规定。

针对苏静的辩解,汪芹的律师陈述了佐证本方观念的三点理由:首先,黄仁泉与苏静的离婚调解书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虽然调解书具有法律效力,但其效力不足以对抗物的所有权,况且法院制作调解书时该房的性质属于公房,是以定期交纳房租为前提条件的,苏静居住需要黄仁泉缴房租,如今没有人缴房租了,且这应以黄仁泉的生存为前提条件,这是起码的,如今黄仁泉人已不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总不能让毫无关系的汪芹尽这份义务吧!其次,不符合调解书制作时的宗旨,苏静有规避法律之嫌。离婚调解书载明“居住至再婚时止”,应理解为苏在一定时间内还是要再婚的,但时至今日已八年时间,苏没有再婚,试想一下,如果苏永远不再婚,或者是有了合适的对象却不履行结婚登记手续,法律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永远居住该房,这也是不符合当初制作调解书的宗旨和双方本意的。再次,苏静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分配在某学校当教师,女儿有了居所,苏理应跟随其居住和生活。

法院提出能否调解征求双方的意见,但苏静根本不同意,导致调解这一途径难以走通。

一审法官综合该案后最终认为,这是一起特殊的民事案件,虽然双方均有理由,但苏静的调解书在先,汪芹具有该房的所有权证,但其取得该房系建立在部分接受黄仁权的遗赠的前提下取得的,她承受了权利也应承担相应的义务,判决驳回汪芹的诉讼请求。

汪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败诉,颇感意外的汪芹随即提出上诉。

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此案,面对特殊案件,中级法院的法官们也感到无论如何判决都是有缺陷的,调解可能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在此过程中,律师做汪芹的思想工作,告诫她这很可能是最有效的法律救济途径了。在律师的动员下,汪芹放宽了要求,主动提出三条调解方案,供苏静选择:一,苏返还该房,汪芹一次性给其经济补偿,具体数额双方商定;二,苏静可以再居住一段时间,但须明确具体时间而不是无限期,可以是三年五年甚至更长时间;三,该房屋面积较大,汪芹亦搬住其中,与苏静共同居住,分别生活。

谁知,对于汪芹提出的方案,苏静非但不同意调解,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调解自然无法进行下去。

2004年12月15日,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驳回汪芹的诉讼请求,维持原判。

法律是有情又是无情的,汪芹欲哭无泪。在律师的帮助下,她想到了最后一道法律救济途径――检察院。检察机关是法律监督机关,不但对刑事诉讼活动实施法律监督,而且对法院的民事、行政裁判活动通过发检察建议和抗诉的形式实施监督,以是近年更重视和加强了这项工作,以保证司法公正和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尤其保护弱势群体的权益。于是,汪芹再次怀着一线希望怀揣申诉状来到了东台市人民检察院。

检察官通过调阅法院原审案卷,发现这确是一起“疑难案件”:双方争议的焦点是汪芹和苏静对该房的居住即不动产的使用权问题。该案法院无论判决谁胜诉都是有一定道理又有一定缺陷的。苏静居住该房有1996年的生效民事调解书为据,但判决汪芹败诉存在的不足是,如何用法律去保护物的所有人的合法权益?这也是不容忽视的,如果苏静就这么居住生活下去并永不再婚,根据判决汪芹的权益将得不到保护!

但是根据法律规定,检察机关抗诉的案件必须符合一定条件,主要是认定事实错误、适用法律错误等情形。而此案的判决,虽然存在缺陷和不足,但仍不符合抗诉条件。据此,检察机关于日前终止了该案的审查。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民事领域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什么样的案件都可能发生,在处理这类案件时,尤其是当两种合法权益发生冲突时该如何去协调和解决好,这是值得人们去思考的;同时,在处理个人感情问题上,在婚姻家庭问题上,我们是不是该多一份理智,少一份草率?也许这就是该案留给人们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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