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少林”音乐演出的文化内涵

时间:2022-07-19 05:14:21

“禅宗少林”音乐演出的文化内涵

音乐艺术作为文化的组成部份,是大文化系统中最活跃,最具特色的文化现象。它有着自身独特的品质、品格和品位。近些年出现的“有机音乐”是“有机”这一概念的延伸。有机音乐以我们生活中的自然物质为基础,体现了外自然与内心灵的共通。任何物质都可以互相对话,纸同小提琴、水同树、月亮同鸟等等,总之,宇宙万物中任何一个微小的物质都有自己的生命和灵魂。由谭盾先生等创作的《禅宗少林音乐大典》大型实景演出无异于一场音乐饕餮盛宴,融历史性、哲理性、艺术性、地域性、民俗性、观赏性为一体,可谓是“有机音乐”精髓的综合体现。实景音乐演出是近年演出市场的热门,但能够将音乐与玄秘的宗教哲学、绚烂的传统艺术文化及独特的自然景观相结合,集人文景区核心内质和历史文化灵魂等非物质遗产为一体的实景演出,《禅宗少林音乐大典》还是首创。这也促使评论界在关注其市场价值之外,更深入研究其所蕴含的文化内涵。

有机音乐创作的第一个层次是要在山野中寻找有机的声源。《禅宗少林音乐大典》音乐正是采撷自然原声,使其进入音乐圣殿。《禅宗少林音乐大典》秉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精神,以少林寺为背景,使用寺中保留的古老乐器以及根据传说专门制作的15种石头为乐器,以流水为琴弦演绎的“绿色”的音乐,给人们以视听的冲击和震撼。《大典》内容主要分为《风乐》《水乐》《光乐》《石乐》四个乐章。《风乐》演绎了禅宗祖庭少林寺的传奇故事,由“达摩面壁”开始,讲述千年古风的承传。少林寺800个武僧穿着长袍练武,采用蒙古的呼麦唱法,其发出的声响、树叶、纸以及电子模拟出了自然界的声音;《水乐》是演出的诗境篇,描绘了中国古典山水名画的优美禅意。此篇章用溪水做乐器,潺潺的小溪慢慢流淌,最后汇成一个大坝水瀑瞬间流下,发出巨大的声响,仿佛地球母亲敲击的水锣;《光乐》是演出的华彩乐章,雪景寒林,佛光塔影,让我们参悟人生,表现了禅宗对生命万物的礼赞;《石乐》是演出的唱颂篇,它用36亿年的嵩山古石制成石磬等乐器打造出一个特殊的“滚石乐队”,奏出了“嵩山修禅,顽石开言”的大境界,将大典推向高潮。

音乐的目的“在于为听众提供某种使情感形式具体化的可视的意象”,音乐创作是艺术家根据人们的审美理想和体验创造意象,使人们以纯洁的、富有强度的心境去体验它再现的东西。音乐听觉性固然是其第一要素,但虚拟的空间在纯音乐作品中也成为人们理解音乐作品的视觉需要。可以说“自人类音乐这个文化事象诞生以来,各文化体系中的绝大多数音乐表演与感知行为,都离不开视觉信息的传达与接受。”自古以来,无论是民间歌舞音乐、戏曲音乐、说唱音乐、宗教音乐,还是贵族雅乐、燕乐、仪式音乐、戏剧音乐中无不兼具视觉表演的特征。可以说音乐从来就不是一种单纯的“听觉”艺术,而是一种视听结合的综合艺术。

音乐由最初全民共同参与的活动,逐渐成为贵族士大夫的专有享受;由最初在人们生活中的无处不在,到少数人去音乐厅里欣赏所谓的高雅音乐,音乐似乎已不再属于大众。音乐艺术如此发展是否脱离了音乐的本质呢?音乐的本质应该是真诚、随心所欲的表达情感。音乐所追求的目标应该是把我们从那些日常生活构成的世界中解放出来。使我们超越日常生活的繁文缛节、忧愁烦恼,到达理想的精神家园。

置身于静谧的山水之间,端坐在具有佛家气息的蒲团之上,迎风看水,听禅赏武,在绚丽多彩的灯光变化中,静静地欣赏着村姑浣女的踏水成歌,牧羊女和羊群之间的欢快愉悦,少林功夫在风中的洒脱劲猛,嵩山琴韵的古老不朽……。此情此景虚实相生、境象合一。可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返璞归真的自然音乐融入高度和谐的禅乐,对于在尘俗中生活的人们有种别样的意味:“它改变了那可以赋予秩序的东西,使之从一团异己的混乱的东西变成了一种可以被自我把握的东西”。中国传统艺术精神中,庄子的思想就是要成就艺术人生,使人生得到“至乐”、“天乐”,这种追求就是要使人的精神得到自由解放。心境越是自由,就越能得到美的享受。音乐实景演出形式正符合人们的审美赏听习惯,体现了音乐表现的本质。

如苏珊・朗格所说,“音乐的最大作用就是把我们的情感概念组织成一个感情潮动的非偶然的认识…”在音乐赏析中,一切有机运动的表象。都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幻象。人们会不自觉的调动全部感觉和表现情感的符号的逻辑作为情感的构架,将所有的审美体验和审美情感连续构成“情感生命”。

在人类早期音乐活动中,音乐大都为“观演合一”,“观演合一”是指音乐创作、表演、欣赏等活动的全面参与行为方式。从原始的“狩猎舞蹈”、祭祀乐舞中可以看出,人类在早期谋求生存的同时并没有忽视精神的需要。在人类的发展中。音乐承载着多样的文化生存辅助功能,观演合一自此也保留下来。现如今民俗中还有这些方式,如北方汉族的秧歌“闹社火”及南方春节的“闹花灯”等歌舞活动。随着物质生产力的提高,音乐的生存工具功能被逐渐剥离,使得越来越多的个体有脱离音乐创作和表演实践的可能。分工的细化导致其艺术能力的退化,成为不具备音乐创作能力和资格的“旁观者”,或曰“欣赏者”,就此“观演分离”。“以职业化、个体化为特征的专业音乐创作方式的主流化,使传统音乐创作的全民‘共同参与’特征。从中国汉族及部分少数民族的生活中逐渐消泯;日益细密化的社会分工把少数职业化的的音乐创作者,与占人口多数的人民群众隔离开来。迫使后者变成单纯的音乐接收者,使他们在悠久历史中曾一直拥有的音乐创作才能(包括表演才能)日渐退化。音乐文化的历史演化(而非‘进化’)中存在的利弊双向性,由此可见一斑”。

《禅宗少林音乐大典》实景演出最大可能的调动观演者的兴趣,使其参与其中。人们不再是单纯的音乐接受者,在此期间,创作、表演、欣赏三位一体。以禅八乐。可使欣赏者在禅宗音乐艺术的灵动中。生发出一种超然无我的情愫。直指心性的佛门乐音引导观众领略天籁禅韵,呼唤心底之大爱,在光影禅乐中唱诵着自然的生命之歌。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难辨是你在演还是我在听,由此人们的音乐行为能力得到了大大提高。

中国之乐理,一方面讲究“乐以象德”、“乐以政通”一类他律的方面。同时在形态上强调“大乐必易”以与“大礼必简”相对举(《乐记》),反对繁声、过尤不及,而以简淡悠远。中庸为要。南宋朱熹有感《乐论》提出了“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中和”音乐审美评价标准。《溪山琴况》也提出了“和”这一最为重要的审美范畴。“和”有多种涵义,其中“音与意合”是琴乐演奏最终要达到的审美境界,提出了“以音之精义而应乎意之深微”。即用高超的演奏技艺去触及人们内心深处细腻的情感体验,感悟琴乐审美境界中的声外之意、弦外之境,借助内心的想象、联想以及审美情感意境的丰富体验,使内心体验与“山相映发”、“与水相寒濡”的幻象。

“禅宗音乐”演出以嵩山为自然实景舞台,近600人通过山涧风景、雪夜古刹、月照塔林、颂禅法会、溪山坐禅、少林拳棍、女童牧归等情景,演绎了禅武。少林僧俗唱颂华乐禅音与自然之音的应和,体现了“忘机触处成佳谱,信手拈来总妙音”的境界。千名乐僧和武僧同台献艺。在吟诵演奏的悠扬音乐中。在唱念做打的飘洒玄武的功夫中,以视觉、听觉的震撼,帮助人们领悟禅宗文化的内核――和谐之美。

僧齐己《自题诗》云:“禅外求诗妙,年来鬓已秋。”所谓“禅外求诗妙”,不仅道出了诗与禅之关系的两面,也说出了艺术与禅之间的关系。禅家反对用语言文字来教学,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即通过种种暗示使参禅者直接参悟那不可言说的道体。虽说“禅不可说,只可悟”,但历史上的禅诗、禅画,等都在教化人们去领悟、去体验、去感受禅,让人们在浓缩的图景中品味禅之“象外之象”。

其实,禅不仅仅暗含在佛境中,也体现在俗境生活的美丽中。所谓“行亦禅、坐亦禅”,禅即生活。《音乐大典》四个篇章始终贯穿禅意,而使禅意在得意忘象的境界中,在禅境、禅定到禅悟的声像中,使得人们的心灵得到开示和顿悟。禅宗音乐演出为中外观者提供了一把解读禅宗文化奥秘的钥匙,同时为众多虔诚的朝圣者提供了一方觉悟人生,荡涤心灵的静土。

民族因其文化而存在。当前,在多元文化音乐教育理念下。中国音乐文化在现代高科技艺术教育中的尴尬地位与处境,日渐突出。金兆钧指出:中国的民族、民间音乐面临着保存和弘扬的双重任务,目前,保存工作在政府的支持下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另一方面,让这些优秀的文化遗产和文化传统在现代条件下继续发展则很不够。如何使民族、民间音乐在今天的生活中存活并发展是一个迫切的任务。这不仅是教育工作者的任务,也是每个热爱中国文化艺术者的责任。失去了文化的传承,我们就有遭遇文化殖民的可能。音乐历来被各民族视为最宝贵的文化财富之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民族的音乐所涵盖的情感和精神往往就是这个民族的灵魂和思想,是这个民族智慧的发源地。正如美国音乐教育家雷默所认为,民族音乐是“一个民族文化的灵魂”,是“使一个民族能最深层地感受自己”的重要方面,通过一个民族的音乐,我们可以感受一个民族的文化进而加以了解;反之,透过一个民族的文化,我们才可能真正地体验一个民族的音乐并从整体上来认识它。

中国民族文化饱含人文精神。禅宗音乐和中国古代音乐都有高度和谐的特点,同时,音乐和谐表现为社会、人际、精神的和谐。《禅宗少林音乐大典》就是用“有机音乐”熏陶和教育民众,开阔更宽广的人文精神天地。中国文化在其长期发展中,民族音乐借助其文化的语言与符号,创造了不同风格和类型的音乐,成为几千年来儒家行为、道家行为、佛教行为中一种内心人格的修养。《禅宗音乐大典》是对禅宗这一千年中国古老文化传统的追溯和挽救,也是对建设中国和谐社会理想的呼应。

禅宗不著文字,直指心性,讲求顿悟。音乐是表现禅境的最佳方式,在嵩山峡谷中奏响的禅乐与大自然的各种声响――水声、风声、林涛、虫鸣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天籁般的禅韵。一样的演出,音乐、灯光、舞蹈、功夫等等,不一样的是在这里演出。这山这水,是禅宗和少林武术的发源地,所有艺术元素因为有了背景注释,变得不同凡响,蕴含着民族文化的风韵。

民族音乐形态和技巧的学习如果没有民族文化的底蕴为基础,只能是一种技艺的学习。传统音乐文化有着特定时代的烙印,只有在其特定时空文化环境中,我们才能最真切的感受传统音乐的本质特征。强调民族音乐文化的传承,就要正视民族文化的历史和未来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它承载着不同社会不同时代文化环境中的音乐思想。我们需要把过去和现在连接在一起,做一个时间层面上音乐文化凝聚性结构的考虑,以使观众对传统音乐文化体系产生归属感和认同感。

实景演出恰是这样一个桥梁,一个实现民族文化传承的有效途径,同时它还是中国音乐文化对外文化交流的一个平台。中国禅宗文化在全球广为流传,但也同时面临着失传的危险。“禅宗少林音乐大典”的问世,让我们重返古老的音乐美学,对我们的传统音乐艺术和禅宗文化寻根溯源。同时促使少林寺成为全球禅宗音乐艺术的教育基地,推动人们重新关注和发展古老文化。

民族文化情结不是个人的心绪反映,而是民族向心力的体现。民族情感在音乐活动中的回归,不仅可以更好的体现审美的规律,而且具有继承民族优秀文化传统,弘扬和振奋民族精神,提高全民族整体素质的重要价值取向。实景音乐演出与漫长的人类音乐文化历史相比,只是一个初生的孩子,但其血液中流淌着中国上万年音乐文化积淀的养分,让我们看到了传统音乐发展的新生命。它秉承了中国民族文化的特性,是中国核心文化在其发祥地向世界文化的一次召唤,是对生命本源、人类使命、和谐中国的审美探求,是向世界输出中国文化价值所在的一个窗口。

文丽君:陕西教育学院音乐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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