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中,提灯而行

时间:2022-07-16 03:33:44

在铺天盖地的互联网浪潮中,传统媒体人的姿态往往是犹疑而落寞的,但在黄章晋的身上却找不到一丝这样的气息。他稳稳地实现了自身的转型,并在百舸竞流的微信平台上打造出了一股务实之风,继续践行着一个知识分子的风骨与坚持。

人们常说时势造英雄,但黄章晋坚信“我是什么,就会拥有什么样的时代”。在他看来,自己被时代接纳,很大程度上受益于体内汹涌澎湃的好奇心,为了找一个容器安放过盛的好奇心,他才邂逅并且融入了这个时代。

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傻书和烂书

黄章晋一直认为,像”味同嚼蜡“这样的词应当是由自己发明的,因为除了幼年的自己,他从未见过第二个人身体力行“嚼蜡”这件事。而他“嚼蜡”的原因,是为了弄清蜡烛和肥皂这两种看上去质感相似的物质有什么区别。童年时代他一直通过味觉探索世界,尝过尿素、墨水、石子和洗衣粉。而加酶洗衣粉是他尝过的各类非食材中最美味的。多年以后,当他第一次吃到加了蓝莓碎的高品质奶酪布丁时,心头忽然涌起了小小的激动,那味道颇为熟悉,就像当年吃过的加酶洗衣粉。

再大一些,黄章晋开始以读书的方式进一步认识世界。那时候他笃信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不读书会变蠢”,为此他把业余时间都献给了阅读,并期待着有那么一本书能帮助他瞬间打通任督二脉,独步天下成为武林高手。恰巧,学校来了一位体育老师,彼时正值轰轰烈烈的“全民气功热”,这位老师也是其中的迷醉者,他推荐学生读一本名叫《大气功师》的书。

看完《大气功师》,黄章晋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之后,他又读了《神秘现象》《飞碟探索》《奥秘》,满心惦念着灵异和奇迹,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年。直到有一天,他幡然醒悟,发觉自己上当了,又开始恶补心灵鸡汤、伪文艺书籍……经过一轮又一轮沉迷――惊醒――恼羞成怒的过程,他慢慢成为了一个沉默的银行小职员。而那段与书为伴的日子被他形容为:“十年里有七八年时间都在读烂书,又用了几年时间把烂书都吐了出来,真是活得越大越吃亏。”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思想碰壁后,黄章晋依然对世界充满好奇。他又将目光转向了报刊,尤其爱读时政评论。当时他极为崇拜《中国青年报》的一位评论员,对方的文章写得煞是漂亮,但让黄章晋愤怒的是,这位名叫李方的评论员竟然相信有史前文明,相信外星人的存在。于是他给李方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长信,以小镇青年的视角对这位大报的文化人展开了全方位的批驳。没想到他的命运就此改变,李方在回信里写道:“你说得都对,咱们交个朋友吧,你别干银行职员了,来北京做媒体吧。”

黄章晋离开了湖南宁乡,只身北上,成了一名评论员。

喜欢影响他人,也喜欢被人影响

黄章晋在媒体做了十多年,从《华夏时报》的评论员做到了《青年参考》副主编,再到网易新闻中心副总监、《凤凰周刊》主笔及执行主编。这期间他最显著的特征便是爱玩,热衷于尝试新事物,还将自己玩成了杂家。当年一款名为“帝国时代2”的游戏上线,他没日没夜地打游戏,一边打一边研究古代兵器和战略,撰写了大量的对战分析策略。那一篇篇长文让平时不爱打游戏的人也看得心潮澎湃,自发加入了玩家的行列。

就连在工作上,黄章晋的思维方式也与同行不同,或者说,他的好奇心常常与新闻业的习惯操作方式有冲突。如某地发生骚乱,一般媒体人会将关注点放在导火索上,黄章晋却跑去研究骚乱情绪如何在群众中传播;某企业员工连续自杀,别人都忙着研究自杀行为是如何传染的,黄章晋却在质疑中国自杀统计数据的采样方式。

黄章晋喜欢用满脑子的古怪想法影响他人,也喜欢被他人影响。有位同事是骑行爱好者,受其影响他也开始体验骑行,并逐步从菜鸟成长为专业骑手,还“蛊惑”了许多熟人加入骑行的队伍。从业第十三年,传统媒体平台似乎再也装不下黄章晋跳跃的好奇心,他对职业的困惑也抵达顶峰。2013年4月,他辞掉《凤凰周刊》执行主编一职,带着新婚妻子去了新疆,以骑车翻越天山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方式开始了蜜月旅行。

长途骑行听上去是一件浪漫的事,尤其还是蜜月旅行。但黄章晋说,这是一种误解,骑行过程枯燥至极,有时在沙漠里骑上一整天,周围的景色都不会出现变化,令人怀疑自己是否在前行。而躺在帐篷里仰望大漠星空的场景也很难出现,因为虽然星星美得醉人,但帐篷里的温度热得人抓狂,加上蚊蚁飞虫多得出奇,全身累得几乎散架,你不会有心情欣赏星空。

黄章晋打定主意要做极致的骑行者,他一直鼓励妻子严格遵守骑行计划,不管多累,每天都必须准时起床。两人骑着山地车用半个多月的时间从乌鲁木齐骑到了吐鲁番盆地,又横跨了沙漠,全程跨越1300公里。通过这场骑行,他清空了过去的职业痕迹,开始试水新媒体。

只要活下来,我们都是哥伦布

早在《凤凰周刊》担任主笔时,黄章晋就曾想过:我们这么大的国家,经济发展如此之快,大家的谈资总不能停留在心灵鸡汤和民间段子上吧?是不是应该有这么一个东西,你看过后,可以转身向别人兴致勃勃地转述自己的知识、见识、见闻?

虽然想法早已生根发芽,但黄章晋深知自己不会做运营,只是半心半意地谋划着。直到移动终端时代来临,他才行动起来。

黄章晋和妻子在国贸附近租了一间两层的复式公寓,作为创业根据地。他给新媒体杂志取名为“大象公会”。在黄章晋的召唤下,两个朋友――锤子科技的罗永浩和陌陌科技的唐岩,还有一个发小各出资100万元,为其凑了笔创业资金,罗永浩还带来了私人设计师为公会设计了有趣的logo。

在媒体从业期间,黄章晋的兴趣点一直在不停地发生着转移,经济、历史、政治、军事、社会学、人类学、科技史、民族学、城市规划,无一不是他的关注领域。那时的他就像得了强迫症,一旦在网上看到学有专长且见识不俗的人,不但会一口气看完他所有文字,还会将其编入“特长生组”名单。“大象公会”成立后,这个名单里面的人一部分成为了黄章晋的创业伙伴,一部分则成为了约稿对象。这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公会话题丰富多样,很多读者将“大象公会”微信推送的内容视为“最好的饭桌资谈”,连呼“涨姿势”。这正是黄章晋想要的。

而在游说“特长生”们入伙时,黄章晋曾豪迈地说:“我们是拿着今天的地图穿越到过去的哥伦布,我们的未来有着无限光明的可能,只要能活下来。”受他鼓励,小伙伴们每天都疯狂而激越地投入工作,把自己当成哥伦布。“他过于高大威猛,还光着头。如果戴上大型铜制耳环,在夜里他从薄雾中提灯而来,你会以为遇见了昆仑奴或者是巨狰狞。”朋友和菜头这样描述黄章晋。从某个角度来看,黄章晋确似一位从暗夜薄雾中提灯而来的行者,他那永无停歇的好奇心,大约就是手中所提的那盏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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