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卧室之内》导演谈《卧室之内》

演员托德・菲尔导演的《卧室之内》(In the Bedroom)在“日舞”（圣丹斯）独立制作片展上获得了如潮的好评，并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和最佳改编剧本五项提名，可以说是本届奥斯卡的有力竞争者。笔者在美国犹他州的公园市举办的“日舞”影展期间和他会面，谈起了这部影片的创作构思。

我们之间的交谈是从龙虾开始的。

“你到过缅因吗？”菲尔问。

“到过几次，前后住过十来天。相比之下我对邻近的弗蒙特和新罕布什尔要熟些。新罕布什尔有两位在中国天津教过英语的熟人……”

“哈，新罕布什尔，我告诉你……你看过影片，知道‘In the Bedroom’的出处吗？这个片名都是从新罕布什尔大学动物系主任那里得到的启发……他是研究龙虾的专家。三年前他给了我一卷关于‘龙虾行为’的录像，那卷录像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在缅因住过五年（菲尔是西北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人），和龙虾、捕龙虾的人打过长期交道。原来我们和渔业部门都操心龙虾进了渔民的套后跑不出来导致过度捕捞，谁知道龙虾们进出自如――那位教授在套子上方装了摄影机――不但‘来去自由’，绝大多数是‘这回来了就不走了。’它们喜欢呆在套子里，因为有饵食。但是让我吓了一跳的是那些占套为王的龙虾还常常‘埋伏’在‘门’边。如果另一只进了‘卧室’，‘原主’立刻扑过去厮打，结局几乎总是其中的一只被活生生地吃掉――不看录像你不会相信――打得稀烂，然后开吃。龙虾不是被‘套’住的，它们是自愿上套，根本不想离开套子……”

笔者不禁被他生动的描述逗笑了。

“对不起，岔远了。回答你的问题前，先告诉我你对缅因的印象。”菲尔说。

“我一向喜欢小镇，尤其秋天新英格兰地区的小镇，这是我年年哥伦布节前后必到新罕布什尔和弗蒙特的原因。大致的感觉是缅因的商业化气息很淡，有一种不易描述的‘文化’。两三百人口的小镇上竟有歌剧院、室内交响乐队和两家当地报纸……我住新罕布什尔州的朋友年年自费印挂历，上面有新英格兰地区小镇上的银行、诊所、奶牛场、杂货店……”

菲尔立刻来了精神，“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介绍？我前不久刚刚出了一本摄影文集《缅因人》。”他见笔者看了看表，立刻转变话题：“你担心没有足够时间谈片子？我现在就把有关片子的一切通通告诉你（everything!）”

“我拍这个片子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是，缅因是一个很独特的地区。不但和美国其他地区大不相同，和弗蒙特、新罕布什尔也不同。你说得对，商业气息淡。我个人认为缅因是惟一保留了开国时期文化的地方。也许是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缅因人至今仍为自己传统骄傲――虽然不张扬。缅因人说话不多，但富有幽默感，大体说来非常醒目。”

“例如乔治・米切尔（对爱尔兰和平协议做出了贡献、目前致力于中东停火协调活动的前缅因州美国参议员、参院多数党领袖）和威廉・柯恩（出版过两部诗集、六部专著的律师，前缅因州美国参议员、国防部长）……”笔者插嘴。

“你说对了……缅因人喜欢乡下小镇生活，但不是乡巴佬。他们多数文化素养不低，见识也广。来这里（犹他州公园市，影展举办地）之前我在缅因几个镇上放了《卧室之内》，说实话我着实捏了一把汗。缅因人不但有欣赏水平而且爽直，有时让你受不了。幸而大多数人肯定了片子，我才松了一口气。我得再说一遍，全美国找不到和缅因相似的地方，所以我一直想拍一部以缅因人生活为背景的片子……”

“另外，本片是改编自安德里・达标斯的小说《Killlings》。他小说里的人物个个鲜活，就像现实中的缅因人。他们有文化、有理想，但是也喝酒、赌牌、、打架，有时还动枪。达标斯认为这里人的暴力倾向与各次战争――从独立战争开始到二次大战――有关。这个短篇小说只有大约15页，但我一拿上手就被吸引住了，觉得这个短篇实际上应是个长篇，有许多让读者自己想象的空间。所以我决定在短篇小说的基础上改编，也给观众想象的余地。这是我冒的风险，因为有些观众可能说‘我不知道这片子要说什么’……”

“我记得吉恩・哈克曼好像在坎城影展上说过‘美国人不要含蓄’……”

“没错。我们开始改编时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决定还是按安德里的路子，我们给观众一些明确的线索，然后让他们自己想象。比如片子里有些演员因某个特定原因讲述的‘故事中的故事’，听的人可以有不同的甚至完全相反的理解……比如片名……”

“说到片名，我得再插一次嘴，算是对编辑的交代。‘卧室’就是龙虾套。在某种程度上龙虾在‘卧室’里的行为就是片中人与人之间关系和行为的隐喻，这样理解没有错吧？”笔者问。

“你越来越像缅因人了……”菲尔笑着说，“没错。”

我们又谈了在片中有非常出色的演出的几位演员，不觉事先约定的一个小时已经过去。笔者站起来和他握手道别，并开着玩笑说，“我的祝愿通常是很灵的。前些年我祝捷克的《柯雅》、英国的《挽救格雷丝》和墨西哥的《爱情与狗》等几个片子的导演走运。后来《柯雅》得了金球和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挽救格雷丝》得了这里影展的观众奖；《爱情与狗》得了戛纳影展评议团奖和奥斯卡提名，希望你也走运，虽然我想你说不定不在乎是否得奖……”

“不管怎么说得奖总不是坏事……”菲尔笑着说。

“对了，我向中国读者介绍你的片子，你希望我怎么说？”

“这个，就说这片子很吸引人，真实而且不乏幽默感，看过的人都翘大拇指，不可不看（a must-see）!”知道我是开玩笑的菲尔回答。走出几步后又转过身来喊着“不要忘了你说的挂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