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情 第9期

她去甘肃一个缺水的地方支教,到了那里,她才知道,现实远比媒体报道的还要糟糕:漫山遍野都是黄土,大地干燥得像要着火,尘土扬到空中,懒洋洋的,半天不落。半天工夫,她便成了活脱脱的泥人。

接她的人是她要去支教的小学的女教师兼校长。她们在路上耽搁了时间,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可学校的小操场上挤满了学生和家长。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隆重和热情。

她跟家长握手,手都握酸了。村长说:“老师一路很辛苦,大家回去吧,让老师早点休息!”家长才恋恋不舍地领着孩子回家。家长和学生散去后,校长领她去早已准备好的宿舍,然后提着满满的一桶温水,安排她洗澡。她把水倒进盆里,借着灯光,见水浑浊不干净,她直皱眉头,但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忍了。

洗完澡,她顺手拿过桌上的新热水瓶,倒了一杯开水,凉了一会儿,抿了一口,有点苦、有点涩。她仔细瞅了瞅杯子里的水,发现喝的水和她洗澡的水没有什么两样。她的渴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

第二天,她忍不住了,委婉地向校长提起了水的事。校长没吭声。

哪知,早晨起来,她发现宿舍门口的水瓮里装满了清亮的水,用碗舀了少许,尝尝,清冽甘甜。她欣喜若狂,真是天降甘露天疼人啊!就这样,她宿舍门口的水瓮里每天早晨都是满满的。

待的时间长了,她见校长用的水跟她来时用的水是一样的。她好奇,问校长,校长不吭声。她想,管她呢,自己有清亮的水用就行了。

假如校长不摔伤,她有可能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一天早晨,她起来,习惯性地去门口的水瓮里去舀水,可却扑了个空。她纳闷,好端端的水怎么没有了呢?她围着学校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异常。由于没有水,无法做饭,她只好饿着肚子。

快上课时,她胡乱地用毛巾擦了一下脸,走向教室。可奇怪的是,这天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听到铃声。她在教室门口,看了看校长的宿舍,门依然紧闭着。她大惑不解,校长从来不睡懒觉的,今天怎么了?她去敲了敲校长的门,没有回应。她上完两节语文课,该校长上数学课了,还没见校长的身影。她心里有些着急。

不得已,她只好代替校长上课。数学课快接近尾声,一位村民急匆匆地奔进教室,告诉她,校长摔伤了,已被送到乡卫生所。她的脸变得煞白,带上几个年龄大点的学生,慌慌张张地跟着村民往乡卫生所赶。

路上,她问村民,校长是怎么摔伤的?村民说,去拉水摔伤的。拉水?拉什么水?她问。拉泉水,离学校三公里有眼井,从那眼井拉出来的水好喝。但路远、井小,村民们没时间,很少去拉,一般喝自家水窖里的存水。谁都不清楚,校长为什么要去拉泉水,每天都去得很早,学校不是有水窖吗?为什么非得拉泉水呢?村民们很疑惑。她像触电一般,呆了。原来门口水瓮里的水是校长去三公里外的地方拉的。

到了乡卫生所门口,校长捂着腰往回走。她强拉校长回去再好好检查一下。校长说,刚才都检查了,没什么大碍,只是闪了腰,回家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望着校长佝偻的身影,她的眼睛模糊了。

后来,她才知道,校长本来是不住校的,她来了以后,校长怕她害怕,才住校跟她做伴;她向校长反映水难喝,校长只得去三公里外的地方拉泉水。她还知道,这里的水贵如油,这里的人只喝自家水窖的存水,一辈子只洗三次澡。像她那样每天都用清亮的水洗脸、洗澡、做饭,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

校长的腰好了,她跟校长去拉了一趟水。难怪村民只喝自家水窖的存水,水井在一个山坳里,下去或者上来各要走五百米。这五百米很不好走,下去空着手还好说,上来提着水负重就比较大了,上次校长就是在这儿闪了腰的。井里的泉水蓄积一天一夜,只能供三五个人喝。

她知道了拉水的艰难,曾千方百计阻挠校长去拉水。校长说:“你来这落后的地方支教,乡亲们都万分感激!作为校长,我能为你做的,只能提供清亮的水!”

(摘自《新智慧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