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丹珠穆拉里女神峰下

时间:2022-07-15 08:38:26

在不丹境内的珠穆拉里女神峰灵石地区探险,那是一次心灵的洗礼与享受。

我是沿着一条从尼勒拉而下的碎石山路走的。这条路看上去像一条直线直通谷底,不算极陡,但它却把我的两个膝盖折磨得够呛。我向山谷高处望去,尽管一部分为云雾所笼罩,但女神峰仍然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这座海拔将近24000英尺的高峰高高矗立在蓝天之下。由于每天冰川、阳光和降雪的共同作用,珠穆拉里女神峰对称的形状在喜马拉雅山脉中显得格外特别,她更以钉子一样高耸的山峰和锯齿状的山脊而闻名四海。

我注视着女神峰,等待着。云层围着山峰羞怯地移动,也许它们也留恋女神峰的美丽,所以始终不愿离去。我也只能从缝隙中,偶然瞥见苍茫无边的积雪和晶蓝、碎裂的冰川。

一刻钟后,虽然山谷中的视野已经清晰起来,听导游讲过,“每座大山都有自己的气场,要想看清她的全貌,也许要等上好几天呢。”

千百年来,在全世界许多不同的文化中都有这样一种信念,在天与地相交的地方往往存在神秘的力量。据说在这样的圣地中,指南针的4个方位点将重合,从日本的富士山到中国的昆仑山,从以色列的西奈山到加利福尼亚的沙斯塔山,从中国的冈仁波齐峰到澳大利亚的鸟卢以及不丹的女神峰,许多大山在历史上都曾被视为神圣力量的所在地。然而,没有任何一座山脉能像喜马拉雅山这样给人带来精神上的震撼,令人敬畏和崇拜,因为在人们心目中,这里是神灵的居所。喜马拉雅山的神圣与庄严是难以用文字来形容的——人们看到它会肃然起敬,谈到它会肃然起敬,在山中漫步会肃然起敬,亲身触摸它更会肃然起敬。我曾在《天堂这么近》那本书中读到过,在中国有一个传说,神从天上将一根绳索垂到了喜马拉雅山上,凡人可以通过这跟绳索前往天界成为神仙。但是一位邪恶的国王剪断了这跟绳索,所以天与地从此之后就失去了连接。

僧侣和世俗的民众会到喜马拉雅山中某些圣洁的山峰朝圣,不仅如此,在朝圣的路上,他们会像藏人一样行五体投地的礼仪。藏人这种五体投地的礼仪又叫磕长头,做起来并不简单。有一次我在瑜伽课上曾试着做了几遍,结果腹肌疼了两个星期。它的做法是这样的:双掌合十高举于头顶之上(意为神灵会保佑你的思想),双手保持合十姿势,下降于口部(意为保佑你的言语),然后降至胸前(保佑你的心灵,即你的自身)。接着,手膝踞地,以前额触地,双手平伸,上半身向前滑动,至腹部触地,然后起身,向前走三步,重新开始。在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情景,藏人们通常穿着厚厚的藏袍,笨重的鞋子,戴着手掌上有保护木垫的手套,无比虔敬地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圣山磕长头行礼。在我结束探险后不久,我在一家报纸上读到一篇报道,说一个38岁的不丹男子,为了使自己的灵魂得到净化,他拖着一个小木车,车上装着睡袋和食物,从彭措林一路跪拜到帕罗,行程达120英里。

大山在我的生活中一直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小的时候,我经常从我们家的后院无比向往地遥望华盛顿山,那是美国东北部最高的山了。我经常想,如果夏季里的某个星期天我们全家人一起到山上去远足该多好啊。上大学的时候,我去探索西雅图附近的高山瀑布,到奥林匹克山、落基山和大提顿山旅行。在大山中徒步旅行,我最钟爱的部分就是能够在路上获得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感悟,小到一个不起眼的想法,大到重要的人生转变。置身于高大的山石、厚厚的积雪和散落一地的岩屑之中,那一声声的惊呼,是我最享受的朴素与美好。大山是神奇的所在——它们安全稳固,却又时时变动不止;深深扎根于大地,却指向更高、更遥远的天界。大山给我带来过甜蜜的满足和自我实现的愉悦,因此,我背负着种种生命的疑问踏上这次旅程,显得那么正常和自然。当你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所措时,到大山中来吧。

珠穆拉里女神峰,也叫卓木拉日峰,是不丹最神圣的一座山峰,人们对她的敬畏要超过珠穆朗玛峰。在不丹和中国的,有许多围绕女神峰的敬拜、赞颂和祭祀仪式。实际上,女神峰和其他许多山峰在不丹人的眼中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攀登是被禁止的。不过,在禁令之前,女神峰曾在1937年被弗兰克·斯宾塞·查普曼、查尔斯·克劳福德和三名夏尔巴人登上过。在一次毁灭性的山洪暴发中,两名印度登山队的成员不幸遇难,当地人认为这是神灵在发怒,因此不丹政府无限期禁止攀登女神峰。但这只限于不丹的这一侧,中国的那一侧却并没有禁止,人们照样可以从攀登女神峰。1996年,一支中日联合登山队从一侧登上了珠穆拉里女神峰;2004年,2名英国登山者,以及2006年,6名斯洛文尼亚登山者都曾登上过女神峰。

喜马拉雅山上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不知不觉间,我们竟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身陷浓雾,迷失了方向,仿佛置身于一个雾做墙、云做顶的四角的房间,我在原地转来转去找寻着出口。来到谷底,走在没膝深的草丛中,我看到身后有一位僧人正急匆匆地沿着山路而来,午后的风吹得他身上的藏红僧袍瑟瑟有声。我故意放慢脚步等他,原因很简单,能和一位僧人同行,这样的缘分可不是每天都有的。那名僧人渐渐走到了近处,他和许多不丹人一样,脚步轻快,双手像大学教授般倒扣在背后,谦逊地微微低着头,脸上则带着令人宽怀的笑容。

我先向他打招呼。他马上回应,双目顿时熠熠生辉。但是接下来,我们的对话基本上就全靠手了——指指他,指指我,指指山路,指指我,指指山路,指指我的相机,指指他,指指我,指指他……他似乎特别渴望我给他照张相,当我拿出相机的时候,他后退一步,像个准备照毕业照的学生似的理理自己的头发。我并没有觉得他的这个动作是多此一举,相反,倒有点肃然起敬了——他想留下佛门最好的形象。我拍了好几张,拍完后他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看相机里的数码照片。

“啊……”他笑着说。

“你看起来棒极了!”我也笑着说。

他听不懂。

“很棒!”我又说了一遍,同时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哼……棒。”他带着浓重的口音重复着这个词。

于是我们结伴而行,从一座摇摇晃晃的木板桥上过了灵石河,沿着一条陡峭的小径,向一座金字塔形状的山上走去。一刻钟后,我们来到了一个10英尺高的佛塔前,小径也从这里岔开来。

一条与山坡平行,转个弯便朝向灵石村,那是我的路。另一条直通峰顶,尽头消失在云层中,那是他的路。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那金字塔般的峰顶上有任何东西,不过我凝视了半天,恰好云层浮动,山巅渐渐浮现在眼前,朦胧中居然看到了房屋的轮廓,那是一座壮观得如同城堡一样的建筑,有白的石墙和红的屋顶。

“那是灵石堡吗?”我问。

僧人热心地点点头,而我更因自己的发现而沾沾自喜。灵石堡看起来像极了神话故事中的城堡——孤立、神秘、云雾缭绕,让人望而生畏,但同时却又不可思议地令人心驰神往。

僧人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跟他一同前去。

“明天。”我指了指我要走的那条通往营地的路。

“扎西德勒。”他说着用双手握了握我的手。

我看着他“腾云驾雾”而去,那位僧人慈悲的眼神与笑容中,有种东西让我莫名其妙地对前途充满了希望。僧人居住的寺院里没有供暖设施,没有自来水,没有电,可想而知,他的生活是多么清苦。然而从他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由衷的欢乐,丝毫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我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说法:智者,就是那些已经放下负担的人。

(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总有一些东西,我们爱之如生命》 作者:[美]凯文·格兰奇 译者:吴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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