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忌之痛 第9期

时间:2022-07-13 01:20:27

1

我和燕苏,是四年前在广州认识的。那时,我随经理去广州参加春季订货会,在会展中心的自助餐厅,我正取一份蔬菜沙拉,忽然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抬头去看,就看见了穿黑白小格子套裙的燕苏,正眼巴巴地看着那份所剩不多的橄榄沙拉。

女孩子们永远都嫌自己不够苗条而热爱蔬菜沙拉。也知道她有点不好意思,我索性野蛮地夺过她的盘子,把剩下的沙拉全盛到她的盘子里:再不下手,就没了。

我们就认识了,她也是青岛的,在一家箱包公司做事。我们彼此印象不错,经常晚上一起逛夜广州,经理打趣我眼光不错,说如果不是已婚,他一定要和我赛一赛,看谁先追上燕苏。

哪个男人不想有人人眼羡的女友?我对燕苏追得越发起劲了,回青岛后,我们顺风顺水地恋爱了一年,就幸福地婚了过去。婚后第二年,公司集资建房,按说,以我的工龄和资历只能分一套70多平的二居室,可我和燕苏都不想过几年再折腾着换房子,索性要套一百多平的大房子,按市场价付了超出标准部分的房款,搬进新家后,我和燕苏给美的呀,简直当自己是上帝的宠儿了。

2

这年秋天,我突然接到调令,被派往郊区分公司。消息来得太突然,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被调往郊区分公司的,通常有两类人,一类是:此人不堪一用,说好听点是调到郊区,其实呢,是彻底性的流放,再也没有回总公司的可能;还有一类是:即将被提拔重用,放到生产一线锻炼一年半载,回来后马上升职。

我不知自己属哪一类,回去和燕苏说,像所有新婚即将面临着分离的妻子一样,她有点伤心,除了掉泪,也没其他办法。临去郊区报到的前一晚上,我和她说了很多宽慰的话,她只是哭,好像我去的不是郊区,而是国外一样。

郊区分公司是公司的重要生产线,事无巨细,把热饭忙冷了是经常的事,给燕苏打个电话都要忙里偷闲,因为离市区足有50公里,不可能每天都回家,只有周末,才能搭公司的班车回去。

忙完一天,我总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念孤零零的燕苏,家那么大那么空,她一人会不会害怕呢?我的心被思念和担忧搞得酸溜溜的,恨不能立马跳起来,奔回市区。可这又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像困兽一样,在单身宿舍里转来转去。

分公司有不少家在市区的职工,一到晚上就无所事事,大家凑在一起打牌,喝酒,乱七八糟地开些玩笑,偶尔有人打趣我说:罗工,你刚结婚怎么舍得把年轻漂亮的新娘子扔在家里荒着呀。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心想,我不舍得又能怎样?一小卒能扭过上司的调令呀。

如果说这玩笑还算不得什么,接下来的玩笑,一下子就惊出了我一身冷汗,打牌时,一个在分公司混得郁郁不得志的同事,叼着烟,斜斜地看着我说:罗工,该不是有人打你漂亮新娘的主意,嫌你碍眼,特意把你打发得远一点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子,就觉得无数的毛毛纷纷扰扰地在心里疯长了起来,我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啪”地摔了牌:你无聊不无聊!

起身就回公寓去了。

其实,我的愤怒,并不是因为他的信口雌黄,而是,他的话,一下子击中了我忐忑的软肋,更想起了在广州时经理的玩笑。要命的是,这次公司分新房,我们两家住对门!我的心像在云海里飘着一样浮浮沉沉,努力去搜集生活中的细节,比如,在楼梯上遇见经理,他总是笑得那么温暖,一点经理的架子都没有,仿佛是住在隔壁的宽厚大哥,周末,他总在阳台上招呼我们去他家打牌……

越想越觉得这一切像个阴谋,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我腾地坐起来,拨了家里的电话,竟然半天没人接。我咬着牙,像个偏执狂一样耐着性子等。燕苏终于接电话了,她睡眼蒙地问:谁呀?

我有些埋怨地问:怎么才接电话?

她说睡着了,卧室电话没插线,她才听见。我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她嘿嘿笑了一声,说要不要我现在拦辆出租车去看你呀?

她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子暖软下来,说不要不要,万一半路被人劫了色怎么办。说了一会儿就扣了电话。

3

从那以后,我经常在半夜给燕苏打电话,可是,我的疑虑并没有消除,很多时候,我会阴险地想,和我通电话时,说不准他就在旁边呢。

这么一想,心里就杀气腾腾的,恨不能腋下生出翅膀飞回去。

周末回家,我故做漫不经心状问燕苏,一个人在家害怕不害怕,遇上水管子坏了灯泡坏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办?燕苏就拿漂亮的丹凤眼斜睨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呀?有物业呢。

我又问她怎么打发一个人的夜晚,她说看电视,偶尔也会去经理家打牌。

一听到经理这两个字,我的心就一抽一抽的,一些电视剧镜头就在脑海中浮了上来:桌下,两只勾勾搭搭的脚。这么想着,眼里就有了冷意,燕苏瞥见了,就捅捅我:想什么呀?跟傻了似的。

我说没想什么没想什么,就伸后揽她,上床后,我会装做很想她很想她的样子,细细地看她的身体,其实,我是在看,她的身上有没有留下其他男人的痕迹。

显然,燕苏并不知道我的心思,还以为我是爱她迷恋她呢,幸福得不像话。每当这时,我就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在心里狠狠骂自己:罗世良,你是不是变态呀,谁像你一样整天盼着在自己老婆身上找到别的男人的痕迹?

可是,一回到郊区分公司,那些好容易被镇压下去的疑窦,就像沐浴春雨的荒草,又纷纷扰扰地蓬勃了起来。白天忙起来还好,一到晚上,那些蓬勃生长的想象就会把我逼成一个走火入魔的疑心病患者。

甚至,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疯狂地叫了辆出租车奔回市区,当我湿漉漉地站在床前,我看到燕苏又惊又喜地瞠目结舌。

看她忙着为我煮姜汤,用热毛巾揩我冰凉的身体,在那个刹那,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正当我要拥着燕苏入睡时,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我经常在夜里打回电话,燕苏已把卧室电话接上线了,燕苏看了电话一眼,自言自语说:除了你,还会有谁在半夜打进电话来?不理他。

我看了她一眼,顺手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就挂断了,我翻了一下来电显示,号码很陌生,我想也不想就迅速回拨过去,问对方是谁,是个女声,说对不起,打错了。

我心头一松,放下电话再去看燕苏时,她已满脸是泪: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我一时语塞,有点磕磕绊绊说:想你了嘛。

你是怀疑我吧?燕苏犀利地盯着我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我辩白。

那天晚上,无论我怎么解释怎么哄,燕苏就是不理我,一个劲地掉眼泪,我实在没辙了,只好坦白我确实是有点担心,因为我爱她,因为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天蒙蒙亮,我赶回分公司上班,中午给燕苏打电话,她情绪已经稳定了,说: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她好像话里有话,我问怎么这么说,她只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云里雾里地猜了三四天也没猜出个究竟,直到周末一进门,就听厨房里欢声笑语的,探头看了一下,是正在青岛读大学的妹妹,一见我,就跳起来,勾着我的脖子说:哥,嫂子说她自己住害怕,让我搬到家里住,你同意不同意?

我说当然同意,我还要谢谢你呢。燕苏用意会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燕苏这样做,是为了消除我的疑虑,那个刹那,我忽然很惭愧很惭愧,觉得自己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整天疑神疑鬼的,太狭隘了。

4

有妹妹陪着燕苏,我的心,渐渐不再那么紧张了。

转年夏天,我接到了调回总公司的调令,分公司同事纷纷向我道贺,因为按照惯例,从分公司再回总公司,在职位上都会得到升迁的。当晚,大家摆酒为我饯行,刚坐下不久,就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她尖声厉气地问:哥,你在哪?

我有点蒙,问她有什么事,她不说,只问我在哪里,我说了酒店的名字,十来分钟后,她就像股旋风卷了进来,她满脸是泪,一副悲愤欲绝的样子把大家吓了一跳,见了我,她劈头就说:哥,你怎么娶了那么个女人?!说着,就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我一下子就呆在了那里,脑子飞快旋转,拼命想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燕苏和经理真的有什么事被妹妹撞见了?

我拉着妹妹往包间外走,妹妹边哭边声嘶力竭地喊:她不要脸,竟然抢我的男朋友……

我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见同事们面面相觑地看着我们,就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知道妹妹谈了个男朋友,挺高挺帅的,还经常带他回家吃饭,是个很健谈,知识面很广的男孩。可是,可是,他比燕苏小了整整六岁呀,而且燕苏一直拿他当小弟弟看待……

在爱情上遭受了重创的妹妹见我不但不相信她,还当众呵斥了她,就跟疯了一样,任凭我怎么拉都不走,蹲在酒店包间的门口呜呜大哭,边哭边说她是怎么发现男朋友对她越来越冷淡疏远,她是怎样发现他偷偷给燕苏发短信,而且燕苏也委婉地劝她和男友分手。她还奇怪呢,哪有这样的嫂子啊,在她的爱情出现危机时不但不努力帮他们弥合反而劝他们分手,直到今天下午,她回家无意中碰见男友正和燕苏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疯了一样地骂他们打他们,整栋楼都被惊动了,在邻居的劝说和拉扯下,男孩子抽身跑掉了,她又把燕苏暴骂了一顿,才到分公司来找我。

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塌陷,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同事们纷纷说着言不由衷的安慰话,说真的,这时,我真想把妹妹揍一顿,她太不懂事,太不懂得男人了,她怎么可以大吵大闹惊动了整栋楼的邻居?她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大声嚷嚷这件事?这不等于是丢我的丑吗?

以后,我有何颜面对周围的人?

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悲凉地看了一眼天空,默默地出了酒店,叫了辆出租车,回市区。

5

家里很安静,燕苏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我声音低沉: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苏头发凌乱蓬松,脸上还有被妹妹抓出的血痕,她用哀伤的目光看着我,眼泪刷刷地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提高声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苏还是在哭,在众人面前丢丑的恼羞成怒在我心里一点点的、不可遏制地酝酿成了汹涌的愤怒,我推了她一把:你说话!

她还是窝着肩哭,愤怒和无名的厌恶涌上心头,我抓着她细细的胳膊,一下把她拎起来,狠狠摔在墙上,骂道:你怎么就这么贱!

她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撞到坚硬的墙上又滑下来,瞪着惊恐的眼睛,怔怔地望着我,突然就不哭了,慢慢站起来说:罗世良,你从来都没信任过我,连你都这么说……

说着,她拢了拢头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走过我面前时,叹了口气,又轻轻地笑了一下,飞快越过我身边,我突然觉得不妙,大叫着她的名字,伸手去拉,却已晚了,她像一片柔软的云,从窗口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我大叫着“燕苏燕苏”扑向窗口,可是,我只能看到我的燕苏,飞呀飞地越过了六层楼的窗子。我的燕苏,再也听不见我的呼唤了,她静静地俯卧在坚硬的水泥通道上,像一瓣凄美的落花。

我伏在窗台上,刹那间冷静,刹那间心疼地要窒息,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去,风带着它们,落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6

在燕苏的葬礼上,他来了,还燕苏清白,从第一次见燕苏,他就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的温柔娴静,喜欢她身上散发着的贤良温暖。他爱她追她,燕苏从没答应过他,为了不引起我的误解,燕苏从未告诉我也没告诉过妹妹,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处理好这一切。直到那天,他借口来帮妹妹拿忘在家里的书,冲进来,不管不顾地拥抱着她向她表明心迹时被闯进来的妹妹发现。

忏悔又有什么用呢?我的燕苏,没了。

该忏悔的,还有我,如果,我没有过那些无端的猜忌,燕苏也就不会主动提出让妹妹搬回家住,如果妹妹没有搬回来住,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当我懂了信任是爱情的最好礼物时,已经晚了,我,只剩肝肠寸断。

(责编 时光)

上一篇:最优生育和的三个因素 下一篇:幸福刘烨:赢来异国美女追爱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