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标工业污水为何依旧“黑”?

河北邢台市边村位于石家庄市洨河边。村民卜宪存指着远处的农田说，去年秋天种了5亩玉米，玉米秀穗的时候，用河水浇了一次，结果玉米棒芯都变黑了，没结一粒玉米。

？但石家庄市环保局有关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却表示，排入洨河的水都是经过污水厂处理过的达标的水，从近年来的监测数据看，水质总体呈现不断改善的趋势。

一边是环保部门宣称“污水达标”，一边是民众意见很大忧虑很重，冰火两重天的差距根源何在？环保专家认为，现行水污染物排放标准未能和环境需求无缝对接，污水虽达标，却对环境仍会造成污染，是重要原因之一，应当尽快推动排污标准与环境需求无缝对接。

工业污水排放标准太低

按照我国《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GB3838-2002）》，地表水中化学需氧量（以下简称COD）浓度超过40毫克/升即为劣类水。而所谓合格的、达标排放的工业污水中化学需氧量浓度远远超过这个标准。

目前，造纸企业废水达标排放的COD浓度为100毫克/升，电镀企业废水达标排放的COD浓度为100毫克/升，纺织染整企业是100毫克/升……

清华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教授王占生表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工业企业的排污标准大大低于地表水标准。上个世纪80年代及其以前，虽然我国已经制定了不少行业的工业污水排放标准，但是当时由于环境污染并不是很严重，环境问题并没有引起社会的高度重视，其工业污水的排放标准也比较低。这些年，随着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一些问题就显露出来了。

王占生说，COD是用来描述水污染物最常用的指标，我国地表水标准中要求 V类水的COD小于40毫克/升，而我国所有排放标准的COD浓度都在100毫克/升左右，要远远高于V类水。这导致工业污水排放到河流中，对农业、渔业和饮水造成了污染。虽然自2008年以来，我国提高了部分工业行业的污染物排放标准，但达标排放的工业污水依然比城镇污水污染物浓度高出几倍。

其实不仅是工业企业，包括城镇污水处理厂的排放标准，就COD而言，也高于地表水标准。现行的污水处理厂一级A标准中COD的排放限值为50毫克/升。

重金属污染也不例外。以作为一类污染物的重金属铅为例，根据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地表水含铅量高于0.1毫克/升则为劣V类水，就已经基本丧失水体功能，但涉铅企业排污含铅标准却定在1毫克/升，两者差距极大。在长期缺水的地区，企业所排污水已经成为一些河流沟渠的主要补给水源，环境稀释能力几乎完全丧失，被严重污染的水体随后又将重金属污染传递给土壤、农作物，造成更大范围内的污染。

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所谓“达标”排放的污水，流到了沟渠、河流、湖泊中，却成了严重的污染源。

污水排放接轨地表水标准“不现实”

王占生表示，这些年工业污水排放对环境的污染越来越大，在很多地方甚至严重影响了老百姓的生活，为了解决这个矛盾，我国必须提高工业污水的排放标准。

其实国家环保部门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近日，环保部网站《锡、锑、汞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二次征求意见稿）全文，较2008年的上一版本有较大修订，其中在污水排放中新增了水污染物特别排放限值，并明确了“容易发生严重水污染问题而需要采取特别保护措施的地区”需要执行氨氮、COD、六价铬等18项水污染物特别排放限值规定，例如规定COD直接排放限值为50毫克/升，间接排放为60毫克/升，总铅的排放限值为0.2毫克/升等等，这些排放值标准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现有标准的空白。不过记者发现，其很多指标依旧要低于地表水标准。

能不能让工业企业污水排放标准与地表水标准相一致呢？王占生认为，从长远而言，制定这样的举措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就我国当前的工业发展水平而言，一下子就提高到这样的标准并不现实。

王占生表示，工业企业污水排放的提标改造是一项长期进行的工作，例如COD就是提高到60毫克/升也会让企业增加不少成本，也要求工业企业提高技术处理能力，因为工业废水的成分多样，相应的治理技术也比较复杂，需要多种技术结合使用，尤其是高氨氮、高浓度、难降解有机污染物等领域，需要更具经济效益、更稳定的技术。如果操之过急就会导致工业企业成本激增而影响到其正常生产，并出现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因此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完成。“其排污标准提高只能分阶段来，这个需要国家环保部门制定统一的举措。”王占生说。

中华环保联合会副秘书长李恒远表示，工业废水达标排放依旧造成环境污染也不仅仅是标准过低的问题。

他告诉记者，对一个地方而言，其具体水环境的承载能力具有很大的地域特点，它是否会受到污染与工业废水的排放强度、当地水质水量等水环境的对工业废水的消解扩散和生化降解能力、动力性具有很大的关系，比如排放强度越大，即单位时间排放量越大，污染物就越多，当超过当地的消解能力时，其水环境就被污染了。

“在一个地方，如果污水排放企业众多，就单个企业而言，虽然都他们都做到达标了，但是就总体而言，依旧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李恒远说。另外，如果一个地方的水是流动的，其消解能力就越强，反之，则越弱。

因地制宜综合管控成为手段

李恒远认为，一个地方的环保部门对工业企业污水的排放并不仅仅是要求其达标排放了事，而是应该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要求企业合理安排达标污水的排放，并实施区域污水排放总量控制，制定当地排污的系统性解决方案，让一个地方的达标污水排放也和环境有一个匹配。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暂时工业污水的排放标准还没有提高，但是也不会给老百姓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扰。

“为了避免污染，地方环保部门也可以在小范围内调整一些污染物排放参数，提高排放标准。”李恒远说。

污水再利用也是降低工业废水污染的一条有效途径。中国环境保护产业协会污染治理委员会秘书长王家廉表示，对于一些高污染行业，做好废水回用可以大大减轻治污压力。

目前我国大型工业企业和园区，火电、冶金、石化行业的大型企业，大部分配备了污水再生利用的设备，基本可以做到工业污水循环利用。例如天津石化百万吨乙烯项目年用水量达3000万吨，工业水的重复利用率就达到98%以上。另外，有的工业园区则是由政府参与统筹管理，实行区域集中化处理，有效地避免了工业废水排放对环境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