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不是无情物

时间:2022-07-11 09:46:41

摘 要:《生死场》是萧红的成名之作,作家以“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描绘了生活在东北一个小村庄的一群“像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愚昧善良又潜藏着巨大力量的农民们的生命状态,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幅血淋淋的、残酷的画面。然而在作家对残酷的生活现实毫不规避的原始叙写中仍然流露出一种顽强的生命之美和粗糙却真诚的爱,需要我们深入文本,用心体会。

关键词:萧红;《生死场》;生命之美;粗糙的爱

《生死场》用稚拙但却敏锐的笔触,径直伸入东北一个小村庄中,描绘了在广袤的白山黑水之间“像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愚昧善良又潜藏着巨大力量的农民们的生命状态。这里有满目疮痍的破败,有鲜血淋漓的生死挣扎,传统中的落后、愚昧甚至残忍的一面都被描写的触目惊心,甚至有些场面让人读后有颤栗的感觉和作呕冲动。但是在这样一部具有原始气息,场面残酷的作品中仍有美的音符在跳动,在对残酷的生活现实毫不规避的叙写中仍寄予着作者的爱。本文将主要从生命之美与粗糙真诚的爱这两方面来阐释这部作品,并探析这种独特的情感表达方式的成因。

一、充溢着生命力量的美

萧红一生悲苦,颠沛流离,在她的作品中总是诉说着生命的永恒悲凉,言说着心中深埋的痛,但她又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对悲哀与痛苦的描写上。在毫无隐瞒地展现一个残酷野蛮的世界,表达生命的荒凉之感与悲剧意识的同时,又坚定不移地赞颂痛苦而倔强的原始生命力,表现出对生命悲剧的抗争意志。这种独具生命张力的人生哲学,为萧红的小说平添了一种苍凉之美。

这部近八万字的中篇共十七节,前半部分(1—9节)主要书写乡土生活的闭塞以及人们麻木的生存状态,后半部分(10—17节)主要描述人们抗击外来侵略者。很显然其中关于“抗战”描写的后半部分无论在篇幅上还是力度上都远远不及描写北方农民“忙着死,忙着生”的麻木的生存状态的前半部分。二里半发了疯似的寻找丢失的山羊;麻面婆为着作出点奇迹,表明她不傻,拼命扬翻柴堆;王婆送葬一般将老马送到屠宰场;小金枝被父亲亲手摔死;月英臀下腐烂,长满蛆虫;产妇刚生下来的孩子掉在炕上,当时就死去了;乱坟岗子的死尸被狗拖断了四肢,还有的被扯得什么都没有了……从这些令人窒息的画面中,我们明显地感受到压抑在作者内心深处的孤独与寂寞之感,一种内在的冲突和哀痛,一股内在的生命激情在鼓动,而正是这样永远在涌动着的一种生命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美。这种美不会带给人视觉上的享受,感觉上的舒适,但却会在人的心灵深处激起一波涟漪,并为之感动与震撼。

二、潜藏在生命本原的爱

读《生死场》,会给许多人这样一种感受,这部作品里到处渲染的是残酷冷漠的氛围,人与人之间经常打骂吵闹,人的生命那么轻易的就能被扼杀,哪里存在着所谓的爱?其实不然,在萧红的作品里,爱并没有泯灭,只不过萧红表达爱的方式是独特的,需要我们有一种意识,深入到生命的本原中去把握。

首先,萧红笔下的这种爱主要表现在农民对于牲畜和土地的爱。小说的第三章《老马走进屠场》中描写的王婆与老马的感情感人至深。作者先是渲染了一个凄凉的氛围,接着描写王婆僵硬的动作“振一振袖子,把耳边的头发向后抚弄一下”“手颤抖着说了:‘到日子了呢!下汤锅去吧!’”十分准确地体现出她内心的震动和悲痛。这马虽不是二里半家的,可是当他听到老马要送去屠宰后“感到非常悲痛”并且“痉挛着了”。这些显然都是一个农民对能养家糊口的牲畜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真诚的情感。在偏僻落后的乡村,农民与他们的原始劳动工具之间是血肉相连的关系,如果农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和牲畜,那么无疑是将他们推向死亡。

其次,在艰苦的环境下,艰难的生存现状使人们永远奉行“生存第一”的原则,永远为了维持生命而活着,他们的情感不能轻松的表达出来,只能以极端的方式对亲人发泄。但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说他们是没有情感的。王婆把自己三岁的孩子摔死了,如果她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就不会一遍遍地对别人讲起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死,而且记忆是那么的清晰,也不会“接连着煞苦了几夜没能睡”“连麦粒也不怎么看中了!”成业与金枝争吵,一气之下摔死了小金枝,如果他是没有情感的,也不会到乱坟岗子去看孩子,更不会为此流眼泪,我想那泪水背后一定是深深的自责与内疚,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沉痛的爱。

三、独特情感表达方式的成因

纵观萧红的创作会发现,她的笔下少有当时一些女作家笔下对母爱、男女之爱、家庭温馨的直接歌咏,少有那种软绵绵的温情,也少有对生活面貌的大肆美化,而更多的是一种粗糙的情感,一种对残酷现实的裸的展现。究其原因有以下两点。

第一,与作家的个人生活经历息息相关。萧红出生在一个缺少父母关爱的地主家庭,她的童年又是在中国最北端的一个荒凉的小镇度过的。亲情的淡漠,小城的单调让幼小的萧红过早的尝到了寂寞的滋味。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期婚姻爱情的挫折,又为她的人生底色上添加了凄凉的一笔,最后带着寂寞在一片凄清中溘然长逝。这就造成了萧红对于情感的需求比之一般的女性更为强烈,就如同她在她的散文中所说:“我就向着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远的憧憬和追求。”可是现实却让她一次次的失望,她始终一个人孤独的在生命的旅途中前行。但对生命真挚而热烈的爱一直是她内心深处的强大力量,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办法原谅世间的种种冷漠和残忍,她企图用自己的文字尽可能的照亮这个黑暗的世界。在她的文本世界里,有爱有恨,有泪有痛,也有很多没有人懂的细微的感受。她从不回避残酷现实中的苦难,尤其是生命本身的苦难和不幸,她描写人们的愚昧、贫困、疾病,用笔来救赎自己,也救赎所有痛苦的灵魂。

第二,与地域文化是密切相关的。不同的地域及其居民,由于地理环境、历史经历和谋生方式的不同,会养育出不同的人文形态。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任何一种历史文化地理风貌的描绘其实都代表着某一“类”生活或体现着一“类”人的精神特征,影响着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生活方式、性格特点、精神气质、文化心理和风俗习惯。东北是中国最偏远荒寒的地带,在那辽阔的黑土地上零星散布着一些城镇和村落,人们在相对安稳的状态下靠着耕种维持生活,加之自然环境的恶劣,气候寒冷,一年之中有四个月漫天飘着雪花。这种严酷恶劣的自然环境赋予了东北人们粗犷豪放的性格,而这种性格就使东北人的情感简单、粗糙,表达方式也比较极端。

萧红一生都是孤独的,她在意着自己内心深处强烈的感受,她的那些创痛与生俱来,似乎无法在生命的历程中以宽容的方式克服,于是她只好不停地前行,在沉重的伤痛中负载属于自己生命的重量。因此在阅读萧红的作品时,我能作的只是回到文本世界,用心体会一字一句之间跳动着的美的音符,一言一语之中流淌着的爱的长河,并且通过同样的爱的方式,抵达理解的最大可能。(作者单位:海南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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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汪凌.《萧红:寂寞而飘零四方》[M].河南:大象出版社.2004年4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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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逄增玉.《黑土地文化与东北作家群》[M].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年8月第一版.

[6] 张岚.《本土视阔下的百年中国女性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8月第一版.

[7] 李有亮.《给男人命名:20世纪女性文学中男权批判意识的流变》[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1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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