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点就少一点

1.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

全国各大小城市都在抵抗一场前所未有的高温。我翻箱倒柜找出碎花裙子,晃晃荡荡地走在烈日下,怡然自得。小区门口有个广场,广场有个大屏幕,大屏幕上激情奔放的明星在抚胸摆臀。

接到沈木的电话,我想起大屏幕上的明星,于是唱: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

沈木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在上课,你在校门口等我。

穿街过巷,我成功抵达沈木所说的校门口,火热的太阳染红了成双成对的少年的脸庞。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自卑起来。“沈木,你骗我,你说我并不比那些女孩子老。可是她们都可以撒娇地让身边的男朋友当众亲吻和拥抱,我什么时候敢?”

在越来越沉重的自卑里,我躲进了门口的书店。店内很冷清,只有一屋子的书和孤独的店老板在玩电脑。也是,这纵情享乐的年纪里,谁不抓紧时间谈恋爱?傻子都知道80岁还读书那叫活到老,学到老,但你见过80岁还手拉手谈情说爱的么?

沈木的电话过来了,他说你在哪?我偷偷瞄了一眼店老板说,在书店打发时间。店老板抬头对我笑,我赶紧挂掉电话走出去。

退回到太阳下,沈木说,我还有半小时才能出去,你耐心等等哦!

我抬头看看太阳,又看看店内的老板,只好厚着脸皮再走进去。

那两个女生像天兵天将一样落在我面前,鄙夷地打量我,然后抱着胳膊冷笑,说,沈木挨了刀子搞到的女人也就一般般嘛!她们扬长而去,我热得汗流浃背,靠在书柜旁移不开脚。

好心的店老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我,我一仰脖罐子就见底了,谢谢。

2.土豆泥的绿葱

三年前的夏天,我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三。尽管全世界都没人相信我和那个大我十岁的男人有爱,但这并不妨碍我伏在他胸膛上像一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藏獒。做小三的缘由可以说各有千秋,但结局无非是身败名裂和修成正果还被诅咒这两种。虽然都不值得庆祝,但我是更让人头疼的前者。那个男人的老婆并没发现我和她丈夫的关系,当然也没有前来咒骂或厮打。倒是这个男人,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我们还是分开吧!

嗯。我一边吃菜一边点头。

他离开的时候我用刀割了自己的脉,但这个时候沈木进来了,他马不停蹄地救了我。那时的沈木刚读大一,他勤工俭学给一家店送外卖。就这样,我每次打电话过去,他都会笑嘻嘻地说,豆角和酸菜加一个煎蛋是吗?

沈木后来说,可以让我爱你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啊。我一边说一边抱着他倒下去,半小时后沈木的嘴唇又红又肿的,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着一边说,这是我的初吻。

如果,你不比我小5岁就好了。我一边抽烟一边假装无意地说。

沈木走过来吻我,别乱想,在我眼里你就是土豆泥里的一根绿葱。

什么意思呢?

少不得啊,而且还特扎眼。

沈木说情话时的表情认真得像做报告,在爱情里认真的男人最让人迷恋。

我一次次将他的嘴唇吻得像香肠,他说那是因为我太爱他了,爱得想把他变成一根香肠吃下去。

光彩夺目的沈木吸引了很多女生,因为他的手机日日夜夜响个不停,他对那些人友好而客气,但始终保持距离。他说,其实爱是有限的,用一点就会少一点,绝不能浪费。

3.谁肯为你挨刀子啊

人是会为所谓的爱情付出一切的,尤其是女人。在喜欢沈木的女孩子里,有那么一位,家世显赫,嚣张跋扈。她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会让你活得很惨的。我无意陷入青春男女的恋爱争执里去,但她挑战到了我的头上还值得我宽容慈悲吗?所以当她带着一群人在胡同口截住我时,我面带微笑地走到她身边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冤家路窄我不先动手可能就没动手的机会了。于是她举着刀子冲过来时我纹丝不动,就这样爱着和被爱着死掉也很让人嫉妒啊。沈木就那么倒在我面前,我捧着他因疼痛扭曲的脸问,你不是说晚上有课么?他依然对我微笑,是啊,可是你相信么,我在最喜欢的课上睡着了,梦见你喊救命,于是我就冲出来往这跑啊。

沈木,你是个傻孩子。

老男人的车很及时地出现在这里,我说去医院。然后他在车上一边扫着沈木一边对我说,找个这么年轻的会累吧?

我让你累过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找个年纪大的靠谱点,你该结婚了。

年纪大的也会说走就走,连余地都没有,我不是已经验证了么?

他不再说话,我抱着沈木,像抱着自己的孩子。

沈木,如果你听得见的话,我现在开始爱你,来得及吗?

我承认,在此之前我不那么爱沈木。因为沈木太好了,而我太坏了,因为沈木太年轻了,而我太未老先衰了。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心甘情愿为你挨刀子啊,小说里很多,现实里很少。我就被感动了,感动后我觉得应该考虑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于是我不再惧怕我比沈木老了,我也可以处心积虑地把自己往年轻里收拾,然后出现在他校门口跟他牵着手去吃吃麻辣烫或者肯德基之类便宜的东西。沈木说,我这么爱你,下辈子真不知道你该怎么报答我。

我们俩用一个吸管喝可乐,喝着喝着沈木的脸就越来越白,后来他忽然倒了下去。

4.小厨子的真面目

只是贫血,沈木需要休息和食补。我扮演一个幸福的厨娘,日日围绕在沈木身边,叽叽喳喳像喜鹊,因为沈木说我每说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好消息。

沈木要毕业了,三流大学的普通专业让沈木屡屡碰壁。但沈木没有愁眉苦脸,并且声色俱厉地拒绝了我的任何帮助。他说,一个大男人如果连一份养得起女人的工作都找不到,那几十年的米饭都进狗肚子了?

他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靠谱不靠谱的招聘会,我没事时就会过去在校门口的书店等。店老板跟我越来越熟,后来我每每进去他都要搬把椅子给我,并且会讲一些好玩的笑话给我听。

那天中午特别闷,我买了西瓜拿进书店吃。吃得满嘴都是西瓜汁,甜甜的。店老板问,和你的小男友还好么?

还好。

谁都看穿了我和沈木的不匹配?我忽然不喜欢这个店老板,人在某种特定时刻会变得苛刻和尖锐。于是我没好气地告别往外走,他在后面喊,你最好去调查调查他,我是好意。

沈木回来时累得精疲力竭的,连话也不想说,他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手机响他竟然都没有醒,于是我接了起来,刚说了一句你好,对方便很熟络地说,你是沈木的姐姐吧,他呢?

对方是很甜美的女生,我说沈木在睡觉。

甜美女生说,那就不要叫醒他了,麻烦您帮我转告他,晚上的事不变。

嗯,没问题。不过你最好再发一条短信说一下,我怕我也忘记了。

挂掉电话一分钟没到,短信就过来了。我没看内容。

直到晚上沈木才醒过来,他看了手机后就直接跑出去,他说,晚上会晚点回来,叫我不要等了。

那天晚上,我一直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天和树,从亮到黑,由黑到亮。沈木一直没有回来。

沈木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留了满屋子的回忆给我。后来我冷静下来后想,小男人和老男人一样,都是靠不住的。

无聊的时候我还是会去校门口的书店看书,店老板说你的男朋友呢?

我说我没有男朋友。对了,你哪年的?

果然,他与我同年。人一怀着目的做事就会很快接近目标,一周之内我就了解到店老板有房有车,虽然是父母给置办的,但用着也算不上伤风化。并且喜欢看书,还喜欢有故事的傻女人,比如我。

我很快就在书店里以老板娘自居了,大龄女青年要谈婚论嫁了。

在新婚之夜,店老板说,我一直不敢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小厨子呢?

在我的莫名其妙中他告诉我,沈木就是小厨子啊,校内食堂的小厨子,你不知道么?

我笑,扑向他,你太讨厌了,为什么不给我留点面子呢?有必要这么直接地刺激我这如花似玉的小心灵吗?

在他的气喘吁吁里,我汗流浃背,眼泪和汗液糅合在一起砸到他胸膛上,像敲钟一样,剧烈地回响。

5.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