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游 第2期

时间:2022-07-10 06:04:22

我环绕着老街信步游走,不疾不徐。水城的人走出去,恐怕就是为了传递这浩淼的文气艺脉吧?

水城是我给兴化的命名。

这算不上我的奇思妙想,也不是什么独辟蹊径。相信到过兴化的人,都有这个想法。水城兴化,当之无愧。我住的酒店,就叫水城。它还有另一个名字:万家灯火。你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两者等同,可事情往往如此,万家灯火就是水城酒店。临窗眺望,映入眼帘的有老式楼房,那种斜尖青瓦的屋顶;也有新砌的楼群,外墙贴上了瓷砖,整齐划一。水城在悄然变化,尽管我不知道以前它是什么样子。至少现在,我和水城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了。当然,变化的永远是外壳,这样的变化和别的大城小镇没什么两样。我更喜欢那些不变的无人问津的地带,就像一个匆匆忙忙的冬夜旅人,我要停一停,驻留我那经常迷茫的脚步。

这是我第三次来水城了。去年菜花节来过一次。那次我到过博物馆,到过船厅,到过湿地。印象最深的也是船厅,闲坐在船厅喝茶,听道情,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风铃的叮当夹杂其中。最有趣的要数水杉树上的鸟巢。那么多的树,那么多的水,那么多的鸟巢。我猜想,那些纠结在一棵树上的大大小小的鸟巢,可能是一个家庭的分支与麇集吧。对于搅扰它们的游人,鸟儿们反抗的唯一武器就是鸟粪,令你防不胜防。说到菜花节,它的特色还是在于水。水上的油菜,垛田上的菜花。漂浮在水上,看的不是菜花,而是菜花的倒影。水中蓝天,水中菜花黄。水中倒映的,尚有蜜蜂、蝴蝶、蜻蜓、飞鸟、狗尾巴草,若繁星满天,与虾、蟹、鳝、蜉蝣、青蛙作伴,不能不让你沉醉。

记得是在缸顾乡吃的午饭。水城从前是个水荡子,逃难而来的兄妹窝在缸里。那肯定是一次奇幻漂流。兄妹俩在水城扎根,劳作,繁衍。这就是缸顾乡的来历。从地名学上讲,水城的许多村庄乡镇都有来历。比如我最近一次造访水城,到了大营乡,大营传说乃杨家将驻军屯兵地,由此,他下辖的行政村也与营相关。联镇村,因为这个村和刘庄镇邻近,算得上刘庄镇的卫星村。新垛镇,取大营与老圩各半,合并为新镇。为何名垛?因为水城除了水,就是垛。垛是水上的田,田在水上,便成了垛。

为此,水城文人费振钟先生在他的“乡镇考察”散文中,专门写了一篇《垛田镇》。去年十一月,我曾随他考察了周庄与边城,目击乡村选举流程。无意间,我还记写了《胡官村》一文(《西湖》杂志2011年5月号)。此边城绝非沈从文笔下的彼边城,却自有风情,所以费先生写了《边城故事》。此周庄亦非陈逸飞笔下的《双桥》周庄,但据说双桥周庄是水城人迁移过去的,故又称南周庄,水城周庄便是北周庄。至于胡官村,那十来个村庄,都与张士诚当年分封土地给手下的军官有关。可见,从地名上来考察水城很有意思。

河流同样是考察水城的一个最佳视点。如果一个村庄,你实在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么你应该知道河流的名字。水城最不缺少的就是河。村庄就是河流上闪耀的珍珠,炊烟则是维系河流与村庄的梦幻般的轻纱。想象之中,对水城的河流做一次漫游,应该也能催生很多的故事吧。进入水城的方式还有很多。一个水城朋友告诉我,他到过一个村庄。那个村子有一半以上的村民都姓“掌”。甚至,一盏戏台,一架农具,一台炒米机,一座水码头,一家当铺遗址,一个消失的乡间手艺人,或者如《乡间捕钓散记》里所积存的千奇百怪的渔人网事,都能勾起我们对水城的文化记忆。

人们到水城来,是为了生活,也是为了感受水乡泽国的灵异。这才有了施耐庵,有了郑板桥。一文学,一艺术。一个小城拥有其中一个,就足够引以为豪了,水城却占了两个。双子星座。估计这也让水城人有些头痛:不能厚此薄彼,可一碗水端平更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嘛,何况还有范仲淹,能不让人忆水城?此种美丽的忧愁谁不心向往之?这次到水城,我走进了施耐庵陵园,走进了板桥故居,还有古老的中药铺。我环绕着老街信步游走,不疾不徐。水城的人走出去,恐怕就是为了传递这浩淼的文气艺脉吧?

在我家的客厅里,就挂着一幅花鸟卷轴。画作的左上角,有诗曰:花好月圆人寿考,一时同祝万年春。有一天黄昏,我百无聊赖,便查起了这幅画的作者:

房德,(1886―1969),民国画家,字少臣,兴化人,寓居常州。

此画作于甲申年。推算开来,也就是1944年。

又是一个水城人。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望着梅树上曲项高歌振翅欲飞的画眉,我不能不感叹小小的水城无边的博大。此画为家传。既流转到我手里,那我就把它当作水城赠我的一枚书签,一张明信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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