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10 12:03:41
看起来忠厚老实的钟点工为筹措一笔“救命钱”，竟然伙同患有严重胃出血的丈夫潜入雇主家中，实施蒙面抢劫。得手后，她怀疑自己被女主人的女儿认了出来，就与丈夫一起连掐带捂，直至母女俩窒息而亡……
2007年3月14日，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这起罕见的抢劫杀人案。在法庭上，这个有着犯罪前科的钟点工流露出深深的悔意，自称“死一千次都不为过”，受害人家属当庭提出了高达620万元的赔偿要求。此时，云南铜业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杨小琴及其11岁的爱女已惨死半年多了。
女副总和爱女惨死家中，哭着报警的钟点工是首凶
2006年9月7日上午9时许，昆明市五华区龙翔街一名中年妇女哭着拨打110报警：龙翔廊坊小区发生一起人命案，女主人杨小琴和她的女儿刘妤寒双双死在家里！
大约10分钟后，民警赶至现场，见到了满脸悲戚的报警人王丽华。王丽华是杨小琴家的钟点工，她告诉民警：“今天上午，我从家里出来，像往常一样去菜场把菜买好后，开门进了杨小琴的家里，就看见了可怜的女主人和她的女儿……”她还直跺脚，“是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民警勘察勘查中发现，杨小琴和刘妤寒死在主卧室的床上，颈部均有明显的勒痕，被窝里，衣衫完好，有挣扎的痕迹，面部表情愤怒。
杨小琴1969年生于云南省昆明市。1988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云南冶炼厂工作。经10多年的努力，她被任命为云南铜业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总工程师，兼任云铜古河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作为云南矿业界声名显赫的女强人，杨小琴经历一次失败的婚姻。2003年，她与担任县委书记的老公因性格不合而分手，带着8岁的女儿刘妤寒离开了那个破碎的家。一年后，杨小琴有了二次婚姻，丈夫汪齐国为曲靖市某钢铁公司主要负责人之一，非常爱她和女儿刘妤寒。夫妻俩把家安在龙翔廊坊这一高档小区内，各自忙于事业，每到周末才能团聚一次。
鉴于死者身份的特殊及凶手作案手段的残忍，昆明市公安局迅速成立专案组，抽调骨干警力，全面展开侦破工作。民警勘察中发现门窗没有被撬的痕迹，数千元现金、诺基亚手机一部及项链、手链、戒指、多张银行卡不翼而飞，据此怀疑是熟人下的毒手。于是，王丽华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但案发现场没发现相关可疑线索，案情一时显得扑朔迷离。
随后，专案组综合各方面的信息，分析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抢劫杀人案。民警当即调取小区附近的多家银行柜员机案发当晚的监控录像，从模糊的人影中辨别出王丽华，当即将她“请”进了公安局。
在接受讯问时，王丽华连称冤枉，说：“我在杨小琴家里干了近一年，他们全家人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再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个胆量呢？”
9月11日晚，办案民警终于攻破了王丽华的心理防线。她不仅承认了自己和丈夫王卫斌蒙面抢劫并杀死杨小琴母女俩的全部犯罪事实，还交待了自己隐瞒污点当上钟点工的另一案底。当天夜里，王卫斌也落入了法网，对全部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被他埋在小区绿地下的诺基亚手机等赃物被警方起获。
王丽华1964年生于云南省红河州弥勒县。1984年，她从卫生学校毕业后，在当地一家医院里上了几个月的班，却吃不了那个苦，索性辞职成了无业游民，靠给朋友打零工为生。2002年初，她拿出仅有的3000元，委托一个朋友买了一把仿制五四式手枪及20枚子弹，独自来到云南省开远市，准备抢劫有钱人，却没发现合适的目标。2002年3月，她见开远街头巷尾的墙上贴着不少刻章和办假证的小广告，觉得这是一条不错的财路，就如法炮制起来。不久，她就被当地警方抓获。6月20日，王丽华因犯有伪造国家机关印章罪、非法持有枪支罪而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2003年5月，她刑满释放后，随老乡来到昆明市区当保姆，虽然觉得工作辛苦、收入微薄，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至善女主人体恤钟点工，怎料招来一对蒙面劫匪
2005年9月下旬的一天，杨小琴见到了王丽华。她皮肤黑黑的，头发剪得短短的，看起来是个忠厚老实、挺会做事的人，杨小琴当场就决定聘用她当保姆。可王丽华却提出，自己不愿当住家保姆，只愿做钟点工。
杨小琴没有为难王丽华，就同家政公司签订了《家政服务协议》，明确她每天负责买菜、做两顿饭，附带搞好保洁工作，每天工作时间为3小时，每月工资为400元，服务期限为一年。
王丽华上岗后，不怎么说话，只顾埋头做事，所做的饭菜很合胃口，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更令杨小琴欣赏的是，她把每天的菜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一个本子上，并且价格也较为便宜，一看就知道是讨价还价的结果。一家人都对这个钟点工很满意，希望杨王丽华当住家保姆，揽下所有的家务活。
杨小琴再次提出要聘请王丽华当住家保姆，王丽华这才透露实情：丈夫患有严重的胃病，需要自己照顾。得知王丽华家里的困难情况后，杨小琴当即决定每个月支付给她500元工资。
此后，杨小琴每天都要关照王丽华多做些菜，然后打包带回家给丈夫补补身子。细心的杨小琴经常去超市选购一些藕粉、红枣、豆奶粉等营养品，去药店买回胃苏冲剂、血宁糖浆等药品送给王丽华，叮嘱她：“胃病重在调养，你要确保丈夫每天吃好、睡好、心情要好……”
杨小琴哪里想到，自己真诚的体恤、怜悯和施恩，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王丽华的不平衡心理。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杨小琴一家三口从来没有把王丽华当作外人，王丽华对杨小琴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通过观察，她得知女主人和丈夫均身居要职，收入很高。在王丽华的眼里，杨小琴美丽、优雅、出手阔绰，这让她的心里渐渐变得很不舒服：“同样是女人，凭什么她活得光鲜亮丽、事业有成，而我却要做钟点工服侍她……”
回到简陋的租住屋里，王丽华就向王卫斌吐露心中的不满。王卫斌捂住自己的胃部，有气无力地说：“是啊，这个女人太有钱了，而我们却活得连猪狗都不如，看来只能认命了。”她看着黑瘦的丈夫，只得连声叹息。
2006年夏天，王卫斌的胃病加剧，出现了口吐鲜血、双眼发黑、晕厥等症状。王丽华看着丈夫痛不欲生的样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9月2日夜，王丽华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就同王卫斌商量找个有钱人抢劫一把，然后治好他的病，找份工作以摆脱窘境。王卫斌说：“我病歪歪的样子，哪能去抢啊？别人一反抗，我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她提议去杨小琴家里抢劫，说：“我有杨小琴家的钥匙，她平时和年幼的女儿住在家里，母女俩手无缚鸡之力，我们干脆前去弄上一笔钱花花。”
王卫斌连连摇头，说：“你疯了？如果被她认出来怎么办？”王丽华无计可施了。次日晚上，她在一档电视节目上看到一个头戴面具的人，顿时有了绝妙的主意……
9月4日下午3时许，王丽华见杨小琴和刘妤寒不在家里，就带着王卫斌前去“踩点”。在三室两厅两卫的居室里转了一圈后，他啧啧惊叹：“有钱人过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王丽华对丈夫说：“羡慕有什么用呢？当务之急是筹钱治好你的病。”
当天夜里，王丽华和王卫斌将作案时间定在9月6日。她确信，杨小琴晚饭后要带着女儿去学钢琴，回来得很迟；汪齐国当天在曲靖上班，肯定不会回昆明。随后，两人反复商量相关作案细节，认为从杨小琴手中捞几万块钱，不费吹灰之力。
9月6日晚上7时许，王丽华见杨小琴带着女儿出去后，就赶紧打车回家。随后，她特地穿上一套在杨小琴面前从未穿过的旧衣服，与王卫斌一起带着事先准备好的作案工具，悄悄潜入杨小琴的家里。王卫斌藏在杨小琴卧室的衣柜里，王丽华则藏在刘妤寒卧室的衣柜里。为了不让母女俩认破真面目，王丽华和王卫斌特地在头上套了一只黑色的丝袜，只露出两只眼睛……
当天晚上9时许，杨小琴带着女儿回到家里。随后，刘妤寒在客厅里做作业，杨小琴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看电视。根据事先的安排，王丽华头上蒙着黑丝袜，拿着水果刀，冲到客厅里，刘妤寒发出了一声尖叫。杨小琴听见女儿发出的异常声音后，赶紧跑到客厅里，被拿着水果刀、也用丝袜蒙住头的王卫斌按倒在地上。
杨小琴一边安慰着胆颤心惊的刘妤寒，一边对两个持刀的蒙面人说：“不要伤害我女儿！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王丽华不敢发出声音，故意弯着腰，以显示与平时不同的“体态”。王卫斌恶狠狠地说：“我们只是劫财。你们不叫，我们就不伤害你们。”
随后，王卫斌和王丽华用尼龙绳将杨小琴和刘妤寒捆绑起来，并用宽胶带蒙住了眼睛和嘴巴。将母女俩捆绑好后，两人从杨小琴身上及包里搜出3500元现金，还有一部诺基亚手机、一根金项链、两枚金戒指、两只耳环等物品。
王卫斌凑近王丽华耳畔，低声说道：“这没多少钱呀！看，还有银行卡。”王丽华把他拉到阳台上，要他拿刀逼迫杨小琴说出密码，然后他负责看守母女俩，她带着银行卡去银行取钱。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两个蒙面人，杨小琴被撕开嘴巴上的胶带后，只得说出了银行卡的密码，并告诉他们：“5张银行卡是同一个密码，大概有七八万块钱。”
王丽华默记下密码后，将5张银行卡揣进口袋里，赶紧找银行柜员机取款。王丽华输了密码后，结果系统提示错误。她拿出另一张卡，试了一下，还是取不出钱来。于是，王丽华让王卫斌重新问一下密码。结果，新得来的密码仍然不对。接着，王丽华相继去了另两家自助银行，都因密码不对而无法取出钱来。
此案告破后，警方分析认为，杨小琴提供的密码应该是正确的，王丽华第一次取款时因过于紧张，记错了密码；第二次取款时，她操作程序不当，最终没能如愿。
王丽华白白折腾了近1个小时后，气急败坏地回到杨小琴的家里，把丈夫拉到客厅里，悄声问道：“杨小琴欺骗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王卫斌说：“撤吧。”
就在两人步出主卧室的时候，王丽华突然听到刘妤寒在身后低低说了句：“王……阿……姨……”她惊惶失措地对王卫斌说：“刘妤寒嘴上的胶带松动了。她好像已经认出我了，这可怎么办呀？”王卫斌说：“那就只有灭口了。”她突然想到，自己在杨小琴家做了近一年钟点工，杨小琴母女俩早就熟悉她的体态和步姿了。于是，她向丈夫做了个杀的手势，快步走进主卧室，伸出双手狠狠掐住刘妤寒细嫩的脖子，直至其停止呼吸。
与此同时，王卫斌扯出床上的被子，紧紧捂住杨小琴的面部。杨小琴的身体在不停地挣扎着，王丽华掀开被子，伸出双手，对着她的颈部又掐又捏，直至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杀死母女俩后，王丽华和王卫斌并没有急着离去。两人找出塑料袋套在鞋子上，用拖把清理地板，没留下任何痕迹。当天晚上10许，两人带着“战利品”，大模大样地从杨小琴的家里走出去。临走时，王丽华细细地检查了一下门窗。
作案后，王丽华劝王卫斌一起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但王卫斌说那样容易被警方怀疑，让王丽华第二天继续去杨小琴家做钟点工，并打电话报警，以干扰警方的视线。9月7日上午，王丽华一如往常去菜场买了菜，开门走进杨小琴家里后，哭着拨打110报警……
鳏夫泪洒法庭，留下多少沉痛教训
2007年1月31日，市检察院以王丽华、王卫斌犯有抢劫罪、故意杀人罪，向法院提起公诉。3月14日上午，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在法庭上，面对检察官的指控，王丽华忏悔道：“杨小琴有恩于我，我一时糊涂杀死她和女儿，我就是死一千次，也是应该的。”
作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原告，汪齐国脸上写满了悲怆与愤怒。其律师宣读了“请求严惩两被告，并赔偿20余万经济损失”的书。
主审法官问被告王丽华有什么财产时，王丽华说：“杨小琴平常对我很好，我愿意赔偿20万元，但我和王卫斌没有任何财产。”主审法官接着向原告汪齐国询问是否要坚持索赔。沉默良久后，汪齐国低沉而又缓慢地回答道：“就算能赔1000万、2000万，又有什么意义呢？”汪齐国和律师再次商量后，当庭放弃了索赔20万元的附事民事索赔请求，但只请求法院从重从快严惩两个杀人凶手，以告慰爱妻和女儿的在天之灵。主审法官最后宣布，此案将呈报法院审判委员会进行研究，择日作出判决。
案情回顾：
王丽华体形较小，王卫斌身染沉疴，而杨小琴和女儿都较为健壮，面对两个蒙面劫匪，真的没有逃生的希望吗？原告王丽华和王卫斌的辩护人、昆明市法律援助中心肖律师为杨小琴坐失逃生良机而深感痛心。
在肖律师看来，杨小琴在家里突然遭遇暴力时，从头至尾都表现得较为胆怯，缺乏理性分析。在王丽华外出取钱时，她只是在说：“绑得太紧很疼。”王卫斌还良心发现似地为她解开了绳子，并让她和女儿一起从客厅回到主卧室，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随后，王卫斌重新把杨小琴捆绑起来。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开始响了，一直响了好多次。王卫斌似乎听得心烦，还专门问杨小琴要不要接听，杨小琴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知道是自己丈夫打来的，却连连摇头，表示不接，估计是她担心丈夫如果在此时接听的话，没准会给自己和女儿带来伤害。肖律师分析认为：“杨小琴显然错过了至少两次可以报警或求援的机会，一次是绳子被解开时，一次是有电话打进来时。此案有一个特殊情况，当时看守杨小琴母女俩的王卫斌是个四肢乏力的危重病人，如果杨小琴抓住这两次机会，带着女儿冲出去，或者设法给外界取得联系，发出求救信号，那么，此案只会停留在普通抢劫案的层面上。”（文中受害人及其家属作了化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