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 第8期

时间:2022-07-08 07:26:07

评委点评:这样一种体裁和所记叙的内容,新鲜;这样一种叙述思路,新奇。甚至在我还未理清人物关系的时候,就被这种叙述方式给深深吸引住了。于是乎,再返回来,重新看一遍。简单的文字记叙之下,藏着的可是裸的人性。尤其在对待生命和出路的时候,人性总是显得那么突出。不管做出的是何种选择,那种对人性的质问和拷打总会伴随一个人很长的时间,直至生命的归路。

(清扬)

“咯噔咯噔咯噔……”

木屋像是要塌下来一般,摇摇欲坠的房梁被一双惊惧的眼睛盯着。

“喀啦啦啦啦……”

谁在那里?屋子弱不禁风,只是“滴答滴答”的响声堪比琴声,但这个唯一的听众无心赏析。凛冽的风在屋内纵情翻滚着,而屋内的人,则是一动不动,在那里蜷着。

“呜——嗞……”

没有人。就是这屋子欠修理了。

“啪嚓!”

长期以来一直顶替玻璃的塑料膜终于撑不住了,罢工了,风雨更加冒失地闯进来,在屋内吹卷着。一个火药桶被风吹倒,火药洒了满地,并立刻化作土地的一部分,不见踪影。

“噼啪!”

一道粗壮的白光闪过,刺得人眼睛生疼。白光的尽头,是一棵六人合抱的大树,现在无力地躺在地上。突然蹿起一片橙红,又迅速暗淡下去。屋里的人脸被迅速映红,然后又变得灰暗,眼神也没有了光芒。此时,他正无力地摆弄着手里的七发散弹和一枚弹壳。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近乎绝望的声音响起,在密林的巨树间环绕着。

死亡开始

一行十人在森林里游走。他们是来西双版纳森林里“揩油”的。但用别人的话来说,他们是盗猎分子。大雨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得快点。快点离开,回家。

走在队伍中间的是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扛着象牙。象牙很重,但他们一点也不觉得苦。这些象牙可是够每个人分的。一次就够啦!

土拨鼠走在队首。他身材瘦高,力气不大,所以没有领到扛象牙的任务。但他的任务更重——他是领路人,大家的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他对动物生活习性很了解,所以这几天能收到如此战果,并让大家全部活下来,他的功劳在所有人之上。

他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回家盖一栋小洋楼,娶个老婆,生个孩子,以自己的实力找份工作也不难,或者干脆当猎人,生活就此幸福。

这时,走在队尾的眼镜蛇突然惨叫了一声。原来,眼镜蛇运气太“好”,别人过去都没事,他就偏偏踩到蛇道上,还踩了一条眼镜蛇的尾巴——虽然别人都叫他“眼镜蛇”,但真正的眼镜蛇却并不以他为同类。那眼镜蛇条件反射地弹起,给了他一口。蛇咬“蛇”,很有意思吗?总之这个被人称做“眼镜蛇”的人是倒下了。树蛙转过头来,却是迟了。眼镜蛇已经松口。树蛙抓起眼镜蛇,一把捏碎了它的颈椎,然后按在树上,横掌把那蛇劈死。

俩眼镜蛇都死了,飞隼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少一个人分钱,哈哈!”

土拨鼠眼一斜,却看到走在队列第二的队长豹猫眼里射出一份阴险和疯狂,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释然。

完了!

果然。

第二个是飞隼。早上一醒来,人们就发现飞隼不见了。

他消失了,绝对意义上地消失了。大家在河谷中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是从距离宿营地较近的一个山谷上跌落的,头朝下栽下来,脑袋像大西瓜一般碎裂开来,红的掺白的呈放射状展开,形成了一幅耐人寻味的几何图形,而它的不凡身世更加耐人寻味。卷尾猴忍不住吐了,在原有图形上又新增添了一个更加耐人寻味的图形。

“他应该是晚上出去方便失足跌落的。”

或许吧,土拨鼠知道,大家都不这样认为。

他们直接离开了。他们从这里取走了一百多公斤象牙,给这里留下一百多公斤肉。其实是应该的,这该腐烂就腐烂,该让动物们果腹就只剩下骨架子,肉星子一点也别留。

下一个会是谁呢?

没想到这个问题解决得这么快。

生命谜迹

风还在不停地刮着。风声雨声使这里充满了喧嚣,而屋里的人却觉得这是他生命中最安静的时刻。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段时间,留给他,和他的队友。

我没有做好土拨鼠。

但做好又如何?

一行八人继续从林中往出走。走到正午,大家累了,鸽子和锹甲提枪去打猎。大家都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嘿,你们觉得咱们出去能得到多少钱?”问话的是棕熊。钱是他们谈论的主要话题。毕竟他们此行为钱,个个对钱可谓“一生有你永不悔”。

“不是说好了吗?收益均摊,一人十……不,八分之一,还有咱这象牙本身就是好货,价钱当然好。”

棕熊突然仰头笑道:“人少点好,钱多啊!这次多亏了土拨鼠……喂,土拨鼠啊,你下次也来吧,有你我们就不会亏本啦!”

“不,一次,就一次。”土拨鼠立场比较坚定。突然他看到牛蛙和豹猫的眼光,不由打了一个冷战。牛蛙和豹猫对视一眼,放平了目光。

场面顿时有点冷。突然一声吆喝:

“都吃了,这次打到一只老狐狸!”

大家兴致高涨起来。

下午开始下雨了,路越来越难走了。会观察气象的鸽子说是阵雨,所以豹猫决定,下午不赶路。晚上打猎是由牛蛙和棕熊进行,大家都在闲聊。

“听我给你们讲啊……”说话的是豹猫。土拨鼠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是一个黄笑话,于是没有听。这群人生活情趣其实很低俗的——听着永远听不腻的黄笑话,点着永远点不完的大票子——就是这样,在利益的海洋中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我。他们已经很富有了,但依然不停地赚钱。想成为石崇吗?或许只是为了心中一个变相的梦吧。

比如说豹猫。16岁的时候,他失去了患癌症的母亲——注意是16岁,如果是3岁倒没什么,毕竟对母亲的记忆很短,而后面的路还很长,但是16岁,还是属于心理逆反期。于是他与父亲相依为命。但母亲生病所借用的当地一个富豪的钱,却无力还清了。在豹猫18岁那一年,他的父亲上吊死了。是那个富豪把他逼死的!作为豹猫最好的朋友,土拨鼠知道豹猫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豹猫珍视一切感情,但他不信任任何人,只要那个人让他怀疑,那么让他怀疑的人就会“杯具”。那个富豪食物中毒死了,他的厨师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刑,但那个厨师和死去的富豪都不会想到,把河豚的头部从垃圾桶里捡上来放在锅里一起煮的,是只有18岁的豹猫啊!一切的一切造就了今天的豹猫,这是巧合,却也是命运的弧线相交以及每人每事的碰撞产生的必然结果啊!

突然,牛蛙跑过来:“棕熊死了!”

豹猫和土拨鼠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对视后确信对方的眼神和自己一样。之后,豹猫对大家说:“咱们看看去。”

大家走了。土拨鼠落在队尾,突然发现卷尾猴和锹甲不见了。回头,只见刚刚走过的路边的一个悬崖,锹甲的大手死死地卡住卷尾猴的气管。卷尾猴拼命挣扎着,但锹甲的手臂突然青筋暴起,卷尾猴便瘫软了下去。然后锹甲单手举起卷尾猴,把他扔下悬崖。

土拨鼠知道,那下面是一条河。卷尾猴会被水流冲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土拨鼠转身,却看到豹猫正站在他的身后。“你怎么走得这么慢,我们都看过回来了。……可怜的棕熊,一头撞在树上,结果砸下来一段树枝,把他砸死了——没什么好看的。”

“走吧,愣什么!回去!”豹猫见土拨鼠不动,说。

土拨鼠试了试——动不了啊。“我走不了啊!”他对豹猫说。

“嗯,是被树枝夹住脚了啊。呀呀呀呀呀,挺结实的——开了。”

土拨鼠走了出去,和豹猫一起来到野地帐篷前。锹甲就坐在那里。

“你没去啊?”

“有什么好去的?”锹甲微笑。

突然,鸽子呼道:“有谁见卷尾猴了?”

双簧。

……

一个美丽的夜。满天星辰映在天上,构成一幅幅美丽的抽象画。土拨鼠仰望星空,眼前浮现出一幅幻影。他记不清母亲的容貌,但却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场景。

“妈妈,那是什么?”

“那是星星。”母亲显得很疲惫。

“星星是什么?”

“一颗星就是一个灵魂,他们在无垠的宇宙空间中,堪作永恒。他们离开了我们,但没有。他们一直在守望,他们是永恒的守望者。”母亲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翘起,望着星光,“或许,穿越星空,就能和遥远的故人相会了吧。”

母亲的脸仰着,瞳孔慢慢放大,留下了满天星光,而眼中溢出的什么东西,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母亲也有母亲,但她是不负责任的。她留下一个女儿在世间默默地思念。虽然当伤口愈合,就不会因为撒上盐而痛了,但埋在心底的,是她最深的痛。

不,那是一个守望者,化作一道光芒,化作亘古不变的永恒,给在地上,她所纪念的人,一份银辉,一份光芒。

第二天,母亲死了,是被一条大狗咬死的。那天晚上,星星格外的亮。

那一年,他8岁。

但土拨鼠身下压着的,依然是雨林的土地。是时候了。他摸了摸腰间的一个小瓶子,确定无误。

他爬起来,把旁边的豹猫惊醒了。豹猫睡眼惺忪地小声问道:“做什么?”

“解决问题。”

“好——小心蚊子,快去快回。”

雨林中蚊子自然是最可怕的。

土拨鼠谢过豹猫,走出帐篷,然后来到锹甲所在的单间帐篷。

“锹甲!”

“嗯?有事?”

“呃——你先起来吧。”

锹甲爬起:“说吧,什么事?”

“呃,其实没什么,就是刚刚解决问题时看到前进的路上有一棵倒下的树挡住路了,鸽子不是说明天天气好吗,我想把这事今天晚上解决了,又不想惊动其他人。你力气最大,所以你能不能——”

“嗨,我当是什么事呢。走,你说在哪里?”

锹甲,很好的一个人。

“就是这里。”

“哦,要费些力气。你先回去休息,我处理完回去。”锹甲向土拨鼠微笑了一下。

锹甲,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

土拨鼠拍拍他的后颈:“拜托了!”却悄悄把那个小瓶子里的液体洒到锹甲的后颈里,那些液体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向下流去。

他转身走了,在路上把那个装过虫引的瓶子扔掉。锹甲,一种可怜的昆虫,擅长爬树,口器像一个大夹子,有力量,好打斗,但当它们被翻过去的时候,就不能再翻过来了,只能那样地被鸟吃掉。

计时游戏

土拨鼠看着满地潮湿的火药与泥土交汇融合,化作一个整体。水就积攒在那一层奇怪的物质上。

狂风变本加厉地来了,卷起一块大石,砸在一个筒子上。每次死去一个,他们的资源就被集中在这里。于是东西就多了。那个筒子倒下了,汽油从一道长长的裂缝中涌出来,在流不出去的只有一平方米占地面积的小木屋的积水上漂浮着,汽油味充斥在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雨,一直下。土拨鼠平静下来,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力气去顾及任何事。

雨季已经来了。

第二天,大家找到了锹甲的尸体。他是被蚊子叮死的,是“杯具”,也是奇迹。他僵硬的躯体依然紧紧抱着那根挡路的树干。

土拨鼠感到非常抱歉。

人死了,资源可以集中起来,但象牙就成了负担,必须扔掉一点了。走时,牛蛙频频回头,眼里充满了不舍。

托锹甲的福,他们一行人过去了。树蛙平日和锹甲最好,于是想让锹甲躺下。“兄弟,我帮你。”他把锹甲摘下来,放在地上。平日铁石心肠的豹猫,也流下了泪水。

巨变发生在一瞬之间。被撑着的树干缺少了一个有力的支持,砸落下来。树蛙反应快,躲开了;土拨鼠一个滚翻躲开下落轨道;豹猫无他法,干脆趴在地上;而牛蛙,却恋恋不舍地望着营地的方向。可怜牛蛙一世,直接头上开花,倒在地上。

树蛙低头叹息:“怎么搞的,以前没有这种事啊……”

树蛙是最年轻的,他活得最好。

豹猫右腿上被砸了一个大洞。当然,是一个血淋淋的比喻。总之,行程更慢了。土拨鼠、树蛙和鸽子背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和资源,以及五颗象牙,而豹猫把自己的伤口用草药和纱布简单包扎之后,一步步捱上来。

眨眼就到了中午,但眼前茂密的原始森林还是望不到头。树蛙和土拨鼠去打猎,鸽子和豹猫等待。

“我跟你讲啊树蛙。”

“啊?”

“鸽子那家伙啊,跟锹甲一起害死了卷尾猴。”对不起,树蛙。

“啊?”树蛙干脆停下脚步,“……”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把我观察到的一切都给树蛙讲了,当然只包括鸽子。

“这……”

树蛙低下头。“是啊,很有可能。而且——我相信你。”土拨鼠心中更愧疚了。

树蛙抬起头,脸色却很阴沉:“那么鸽子也要死了。”

树蛙,真的很抱歉。

下午下雨,道路泥泞湿滑,豹猫伤口肿痛,树蛙背着豹猫走,大家的速度更是慢了下来。

而当夜色降临,森林还是不见边际,大家不禁有些沮丧。

中午的猎物还剩下一点,不需要打猎。大家吃完饭就扎帐篷休息了。

土拨鼠躺在帐篷里,看着旁边的豹猫嘴唇发青,汗珠不停地渗下来。突然他爬起来:“我去了。”

“去吧,速度要快。”

他爬起身来,走了。

豹猫没有回来,他当然不会回来。树蛙在树梢上飞梭,找遍了附近每一个区域,都没有发现豹猫。

树蛙从树上跳下时,土拨鼠偷偷抽出一把散弹枪,从一个秘密的口袋里,八发散弹中摸出一颗,填入枪中,然后对树蛙使了一个眼神。很快收到回应。土拨鼠拿出散弹枪,“砰”的一声,鸽子飞了出去。数个洞在他的身上,而在飞行轨迹上,留下的却是一抹抹鲜红的色彩。鸽子果然会飞。然后,红成一片的子弹壳蹦出来,落到地上的泥中,迅速冷却下来。

土拨鼠捡起弹壳。对面的树蛙对他竖起一根拇指。

好了。

树蛙不该死。他是好人。他打着冷战对土拨鼠说:“咱们一定要一起走出去,活着出……去……”

“会的。”

两个人,一个是在丛林中整天游荡的准动物学家,一个是年轻的猎人格斗家,行进速度快了不少。他们直接用飞索在枝头跳跃飞梭,而土拨鼠时常要树蛙休息一会。

中午树蛙不但把鸟窝掏了,还把母鸟打死,总之落地吃了。土拨鼠在天上……还是土拨鼠吗?

临近黄昏,他们看到了一间木屋,在一片罕见的空旷地上。“看来我们快走出去了……感谢上帝,感谢耶稣,感谢真主阿拉,感谢释迦牟尼!”

呃——

总之,在土拨鼠的坚持之下,是住进去了。看着建筑材料末端的点点血迹,土拨鼠心中陡然一阵发酸。

树蛙先走了进去:“没有人!”他很兴奋,跳到门槛上,“屋子很结实,很……”

门楣突然砸下来,树蛙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这……意外……吗……

当夜,狂风暴雨。

无人生还

土拨鼠突然暴躁地站起来,把子弹狠狠丢在一边,却因为体力透支而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还有一把散弹枪……

他们都应该死在这枪下,但豹猫更成功。

“咔!”

一根木头断裂,被扬起到空中,却被铁链牢牢拴住。这是空旷地,风也肆虐着。

突然土拨鼠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再见。

豹猫伏在一棵树上,看着他盖起的“豆腐渣”房子。

他刚到。

而且不希望这玩意儿夺走土拨鼠的性命。

他已经跟土拨鼠商量好了:只要解决掉其他的,就回去做一个良民。

豹猫刚刚回去,把那八颗象牙带来。他也可以在树林上端飞梭,并且是这十个人中最快的。腿上的伤,不足挂齿。

土拨鼠还带着两颗。这一点不亏。

突然一道比一切都明亮刺眼的雷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天际。明亮刺眼是因为,那玩意儿朝这边来了。

木屋被击中。屋子起火,屋里游荡的汽油也起了火。

不——

豹猫,一种猫科动物,爬树能手,腰部可以大幅度转动,使其灵巧度远远超过其他动物。但豹猫受伤时,一般不爬树。

豹猫伤口剧痛,加上惊吓,右腿一滑,伤口迸裂。可怜豹猫这样头朝下落地摔昏……但他的头整个埋在泥中了啊!

就这样,结束了。

故事之后

不论太阳来了又去,雨总在那里,不改自己的轨迹,却能带来一种窒闷。所谓“雨热同期”,即是如此。

那是对的,像那个光着膀子,享受着雨水透过树叶打在皮肤上的酣畅的男人。这里的液体中还有他飞溅的唾沫星子。

“哼哼,儿子我跟你说啊,”他一手拎着斧子,一手拄着一杆老式火铳,腰间挂着火药葫芦和铅巴,50岁左右,声音浑厚而底气足,自是闯荡林中久矣,“对于他们这种人,我严重鄙视。”

“嗯——”当儿子的明显心不在焉,踢着脚下的土石。他背着一把猎枪,枪托拴着一个铁皮方盒,走起来“咣啷咣啷”响。那是满满的大号散弹。他一手拎着猎物,一手拎着雨林经济作物。

“真不明白他们,搞成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呢?”父亲坐在火烧过的黑黑的木制小屋的残骸上,盯着一团发焦的肉,然后,从上面撕了一块下来。他看到儿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糊了。看来老头不太会做饭,掌控不了火候,也没什么火候。

“爹啊——”

“嗯?”

“你可以剃度了。”

“那不好……不能吃肉,天杀的!”

“哈——”

儿子清楚,老爹累了。他用了半辈子时间,在人群中挤碰,挣扎。想要让别人看到自己,想要在浮云的变化中追求安定,想要在柏油路上留下足印……当他老去,安静下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昨天了。他有了一个孩子,但那是他的唯一的血族。

儿子刚刚上大学走了,他就放下了。隐居,在丛林中唱着《水手》,搭建了一个小窝。

儿子刚回来。

回来好啊。但儿子知道,自己不会像老爹般清心寡欲。自己有了自己,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太多,怕失去的也太多,努力寻找一个支点,却不愿放弃。自己没有老爹那样的大智慧。

地上的焦肉,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要走吗?

还有两颗黑黑的象牙。

儿子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很累。但已过河,只有破釜沉舟,无路可退。

儿子说出了他的决定。

“你真的要走啊……”父亲就这样望着儿子。雨打在木头上,溅起水花,又落下去。

儿子心中一紧。父亲的眸子深邃,好似看穿了过去,当今,以及未来。但渐渐一切都虚化了,真正留下的,只有他的儿子。

父亲站起身,手指拂过一丛绿色的草本植物,晶莹的水珠顺着指尖滴下来。他摘下两片叶,嚼了起来。

是古柯,有抑制、作用。儿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去吧,等你回来。”

儿子想看看远方,看看太阳,看看理想,看看航标,但在热带雨林中,只有一片幽阴深邃。没有远方吧。

父亲举起一颗象牙,在木头上用力一擦,亮了;然后一砸,断了。

这是什么啊……

就是吧。谢谢,老爹。儿子心中一暖,却发现自己再暖就要发烧了。

(指导老师 齐 琳)

(本文获第十一届放胆作文大赛初中组一等奖)

获奖者感言

张繁冶

这篇文章我个人认为还是满成功的,就连自己也为之叹服了呢。

这是一篇歪打正着的文章。本来这个开头是“2011-2012太原市七年级第一次测评”的作文题目,我写了却想写更好,于是又写了一次,开头没写完却跑偏了,至于不合题就不说了,这是自由作文。嘿嘿。

文章题材直接以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为原型,往后写就取沈石溪常用的西双版纳盗猎背景,人名直接取何马的《藏地密码》中所出现的动物代号,是拼接呢……但尾声并不拼接,是本人原创;再到后来,就直接以人名暗合动物习性描写结局,好像也不错呢。

写的时候也挺纠结的,比如写着写着就不知道死了几个了,再比如开场时在手中玩弄的子弹加壳总数是九的,诸如此类。总之这么一篇文章就这么出来了,我还得多读几遍慢慢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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