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荒谬到反抗

时间:2022-07-08 02:24:50

摘要: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1913-1960)是20世纪法国著名的存在主义哲学家。加缪的哲学思考涵盖了二战后困扰着欧洲整整一代人的问题:面对一个充满荒谬与暴力的世界,人应该如何生活,如何行动,如何面对荒谬、反抗荒谬、超越荒谬。本文重点对加缪人生中以“荒诞”和“反抗”为主题的系列作品分析,对加缪的“荒诞世界”进行阐述,并对加缪思想中的反抗思想做出了分析和讨论。最后肯定了加缪作为一个伟大哲学家的现实价值。

关键词:加缪;荒谬;反抗

加缪是法国当代著名的文学家和哲学家。他从哲学、政治、社会、伦理的不同角度来审视社会的各种矛盾,揭露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自我等关系的脱节与扭曲,寻求恢复人的尊严,重建价值体系,赋予人生以意义的有效途径。1957年瑞典科学院授予加缪诺贝尔文学奖,因为他的所有作品都“阐明了我们的时代对人的良心提出的问题”。

一、荒诞:加缪的世界

从加缪一生的创作来看,加缪的作品可以分为三大主题,分别是荒诞主题、反抗主题、阳光主题。荒诞是其第一系列的主题,加缪把这一主题又叫做“否定”,目的是把世界的荒谬性显露于世人,充分展示现实生活的荒谬性,旨在让人们对荒诞形成一个清醒的意识。

(一)什么是荒诞

从戏剧《卡里古拉》到小说《局外人》,再到哲学随笔《西西弗的神话》,加缪先用文学的方式展示了“荒谬世界”的种种图景,再把荒谬感和荒谬的概念提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在《西西弗的神话》中,加缪这样描述荒谬感:“一个哪怕可以用极不象样的理由解释的世界也是人们感到熟悉的世界。然而,一旦世界失去幻想与光明,人就会觉得自己是陌路人。他就成为无所信托的流放者,因为他被剥夺了对失去的家乡的记忆,而且丧失了对未来世界的希望。这种人与他的生活之间的分离,演员与舞台之间的分离,真正构成荒谬感。”在加缪看来,实际生活中理性的局限性、感受到人类必死的命运、人与世界的分裂以及传统道德标准与价值观念的缺失,这些都成了荒诞感的“源泉”。荒诞感来自对日常生活、世界和人以及人类命运的思考。

在描述荒诞感的基础上,加缪进一步界定了荒诞的概念。“荒诞既不存在于人之中,也不存在于世界之中,而是存在于二者的共同表现之中。荒诞是联结二者的唯一纽带。”荒诞的概念构成加缪的第一个真理,它强调人对理性、和谐和永恒的渴求与非理性、分裂和有限之间的对立和断裂。

(二)荒诞的出路

加缪认为,任何人都以某种既有的态度面对荒谬,即:生理上的自杀、哲学上的自杀、希望和反抗。

既然人生始终摆脱不了荒诞的处境,有人就认为,自杀是最简单的摆脱荒诞的办法。对此,加缪却指出,“荒谬为了自我维持是不能被消解的。在人意识到,同时又拒绝死亡的时候,他逃避了自杀。”因此,自杀并不能消解荒谬,而是逃避,轻视自己,是对生活的亵渎和否定。山于对生活的热爱和激情,加缪把生命视为绝对价值,所以自杀的态度是完全应该放弃的。

哲学上的自杀,在《西西弗的神话》中,加缪强烈批判了当代与存在这一思想相关的哲学家和文学家,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海德格尔等人,他们的共同点是分析了人类命运的荒谬性后,把向上帝的飞跃作为解决的方法和出路。对此加缪总结说:“综观各种存在哲学,我看到它们无一例外都号召逃遁。在一个对人封闭而又有限的世界中,这些哲学通过独特的推理,从理论废墟出发,把那些挤压它们的东西奉若神明,并且在把它们抛弃的世界里找到了一种希望的理性。这种强制的希望就是一切宗教的本质。”

由此,加缪引出了他所批判的第三种错误态度——希望。“希腊人从装满了人类罪恶的潘多拉盒子中最后放出了希望——这是所有邪恶中最可怕的一种,我不知还有什么象征比这更加生动。因为,同人们所理解的正好相反,希望等于是屈从。”加缪指出:“对一种必须与之‘相称’的另一种生活的希望,或者对那些不是为生活本身而是为了某种伟大思想而生活的人的欺骗。这种思想超越了生活,使生命升华,它赋予生活某种意义并且背离了生活。”对加缪来说,把荒谬的逻辑推到底就意味着拒绝希望、弃绝希望,就是为了使人们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现在,不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专心生活在荒谬之中,与荒谬共存亡。

肉体自杀、哲学自杀、希望都是对待荒谬的错误态度。都是一些消极的逃避态度,这些态度都不能消灭荒谬,也不能超越它。那么,什么才是对待荒谬的正确态度呢?加缪倡导人们反抗荒谬:“对荒谬的沉思在其通途的最后回到了人类反抗的熊熊火焰之中。我就是这样从荒谬中推出三个结果:我的反抗,我的自由和我的激情。”加缪指出的方向是反抗。

二、反抗:加缪的抉择

面对生存的荒诞,加缪提倡采取实际行动来反抗。如同用“西西弗的神话”来表述“荒诞主题”一样,加缪用“普罗米修斯的神话”来表述了“反抗主题”。

(一)“反抗”的三个阶段

小说《局外人》讲述了看似冷漠消极的小职员默尔索的荒诞人生。对于默尔索,加缪说:“他远非麻木不仁,他怀有一种情感,因而倔强而显得深沉,这是一种对真理的绝对的情感。”默尔索以自己一人之力向这个荒谬的世界发起了挑战,并最终被判处死刑。他独自承担了人类的命运,用自己的死亡来完成了坚决而又孤独的反抗。

在《西西弗的神话》里,加缪进一步昭示了一种有意义的反抗,即:以反抗使人具有某种意义而感到某种幸福。西西弗就是这样的人,“他超出了他自己的命运。他比他搬动的巨石还要坚硬。”相对于默尔索显示出的无奈,西西弗是乐观的,他的积极行动酿就了他“悲剧英雄”的地位。

随之而来的哲理小说《鼠疫》展示了一种集体式的反抗。加缪在《手记》中写道:“我试图通过鼠疫来表达我们所遭受的窒息以及我们所经历的受威胁和流放的环境……《鼠疫》将描述那些在战争中经历了思考、沉默和精神痛苦的人的形象。”这让人意识到个体存在价值的实现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人的生存困境,只有拥有积极的心态和奉献的精神,用集体的力量行动起来反抗方式才是解决之道。进而实现了从个体的消极反抗到积极反抗,再到集体的反抗进取,至此加缪的反抗哲学也就逐渐成型了。

(二)加缪的“反抗”

在《反抗者》的第一部分,加缪定义了反抗:反抗应该是一种绝对命令,因为人们只有通过反抗,才能在麻木的沉睡中苏醒过来。“我们每天遭受的苦难中,反抗所起的作用犹如‘我思’在思想范畴所起的作用一样。”继之,加缪给“反抗者”的定义为,“何谓反抗者?一个说‘不’的人。然而,它虽然拒绝,却并不放弃:他也是从一开始行动就说‘是’的人!”

但另一方面需要明白的是,加缪所谓的反抗并非无限的纯粹的无所顾忌的反抗。加缪认为,“经过反抗,人向自由王国进发,最终到达人类生存的‘阳光’状态,他将此列为‘阳光主题’,也被称为‘涅墨西斯的神话’。”涅墨西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女神,主张限制、适度。因此加缪在《反抗者》一书中说:“每个反抗者以挺身而起面对压迫者的行动来为生命辩护,投入到反对奴役、谎言和恐怖的斗争中……倘若他是一个彻底的反抗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要求毁灭存在和他人自由的权力。反抗者不会侮辱任何人。他所要求的那种自由,他为所有人去争取它;他所拒绝的那种自由,他禁止任何人去取得它……反抗追究生命而不是死亡。它深刻的逻辑并不是破坏逻辑,而是创造逻辑。反抗的行动是保持纯正。”

三、加缪的意义

加缪的哲学思想缺乏系统性和思辨色彩,这让他的哲学思想成了直白的文学形象。他缺乏阶级立场的哲学思想令被意识形态化了的世人无法拿捏或把握,因此使其边缘化、脱历史化,甚至被贬损为虚无主义,以至于让人感到《反抗者》只是表明加缪“的确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者,而不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破坏者。”因此使得反抗软弱无力,无法触及资本主义制度种矛盾的核心。

然而通过加缪的作品,我们却能感受到他对于二战后人类社会及命运的深刻关怀,对于历史理性的堕落而产生的对于现代西方社会出路探索所表现出的卓越探索,这些都将是其作为一个伟大的无神论存在主义哲学家而存在的充分理由。人无法摆脱它的历史处境谈论人生,当加缪带着乌托邦色彩而宣扬适度、和谐、力与美的统一、自由与正义的统一境界时,在当今“酒色财气”的现实中,我们不得不说这样的思考是弥足珍贵的。

对于当下社会,加缪的思想依然能够为我们提供生活的启示。如今我们步行在消费社会中,在对物的崇拜中转向了崇拜符号,与此同时,现代传媒的娱乐化倾向也正导致整个社会的“陶醉”,在一片对符号的追逐声中,在一片对娱乐的无止境的贪求中,人走在一条社会的单行道上,没有批判、没有反思、更没有反抗,我们生活在了另一种“荒谬”之中——人成了单向度的人,正如莫尔索一样。因此,加缪对于荒谬本质的揭示,将有助于我们用一双批判的眼睛对我们的社会给予严格的审视,并从“陶醉”中醒来,这便是西西弗下山时的那一个惊人的“顿悟”。唯一的区别只是:西西弗从大众认为的“痛苦”中醒来,而我们则是从大众认为的“幸福”中醒来。也正是如此,加缪提出的反抗哲学对于现代社会也就有了其巨大的存在意义,哪怕这种反抗只是一种“态度”的反抗,但这种“反抗”却是必不可少的。只有我们勇敢地对现实说不,勇敢地行动、创造,才能实现向自由王国飞跃,才能感受到希望之光,进而走进加缪所倡导的那个“阳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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