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冬雪 翻译法国

2013年年底，第五届傅雷翻译出版奖新设新人奖，获奖者曹冬雪是一名80后葡萄酒培训师。她因翻译《论美国的民主》获奖，周国平给她写信称赞说，译文既达又雅，文字干净，与董果良的译本相比甚至更胜一筹。

而在现实生活中，这个藏在译著后头的耕耘者，是一个优雅的葡萄酒培训师。有人因此打趣说，曹冬雪是葡萄酒培训师里最好的翻译，以及翻译界最懂葡萄酒的人。在法国文化中浸泡了十年之久，曹冬雪说，法国就像是她思想和情感上的故乡，而对她影响最深的就是“追求独立、自由和自我的实现”。时值中法建交50周年，与曹冬雪的交谈，让你在法国文学与醇香红酒的世界里徜徉，体味它的自由与浪漫。

翻译时总是一个人

曹冬雪做翻译是从大学时代开始的。当时她在南京大学法语系念书，常会接一些翻译的活儿挣外快。

那时候她是个有点“文艺病”的人，她说当时的自己对很多事情都无法确定，甚至怀有偏激，“我的同班同学特别有体会，比如文学讨论课上，别人说什么东西我都觉得没什么意义，很虚无主义，是个彻底的怀疑论者，但这样的人其实挺痛苦的”。

她喜欢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虽然是小说，带给你的却是诗的体验，文字呈现无可比拟的音乐感和画面感”；蒙田的《随笔集》在她看来则“有着古典作品的清新之气”，加缪的《西西弗斯的神话》是“治疗虚无病的良药”；萨特和西蒙娜·波伏瓦的书，“让你学会自由地以行动创造自身存在”。

她还曾在法国大使馆举办的一次写作比赛中获奖，文章是一篇小小说，以公主的口吻对王子写了一封信。在曹冬雪的眼里，所有童话的结局都是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生活，但真实的生活却不一定能够如此美妙。

这种有点痛苦的执拗，倒恰恰适合干起孤独的翻译工作。“翻译是个孤独的体验，一本书，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字铺就一条艰难而漫长的道路，在这条路上，纠结与挣扎无人分担，美妙的风光也无人分享。”

她最喜欢一个人去咖啡馆工作，在咖啡的香气里与密密麻麻的文字“作斗争”，咖啡馆里特有的文艺气息总能让她很快安静下来，她会反复推敲每个句子、每个单词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曹冬雪说，做翻译的人都会有一点文字洁癖。

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与人合译，自己独自完整翻译的作品其实只有两部，2007年翻译的小说《婚礼蛋糕》和2013年翻译的《论美国的民主》，而第二本作品就让她斩获傅雷奖的新人奖。

翻译《论美国的民主》时，遇到喜爱的段落，她经常一个人在房间大声朗诵出来。翻译之余，她还会把好的部分第一时间在朋友圈分享给朋友。

采访结束后，曹冬雪提供了一些自己的照片给本刊记者：她跟学生一起郊游、她长发飘飘走在巴黎街头、她在葡萄酒培训课堂上开酒品酒、她在品鉴会上与友人在一起……几乎囊括了她在这十年里所做的一切，唯独没有关于翻译的照片，因为翻译总是一个人。

葡萄酒打开了感官的世界

2012年对曹冬雪来说是很特别的一年，此前她在山东大学担任法语教师，她结束与家人的两地分居，辞职来到南京，学生时代法国文化的影响与当时一次偶然的应聘，让她转行成为一名葡萄酒讲师。

“葡萄酒是整个人实实在在感受得到的东西，它像是给我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这个世界就是感官，你的感受和想象力，跟原来哲思思辨性的、形而上的东西，完全是一个对照，这一点让我很兴奋。”曹冬雪喜欢这种感官的分享，这不再是孤独的体验，而是对自己“身体的发现”。

于是曹冬雪参加了大量关于品酒师的培训课程，系统学习葡萄的品种、全世界葡萄酒产区以及产区风格、葡萄园管理以及系统的品鉴法。曹冬雪回忆起自己在上海参加英国WSET LEVEL 3学习的经历，其中有一项就是对盲品能力的测试，“随便丢给你一瓶红葡萄酒白葡萄酒，让你品它的品种、价格和产区等”，这意味着试前需要品大量的样品，酒精冲击久了，曹冬雪的鼻腔受损，一直到现在右鼻腔还会经常出血。最后她以Distinction（优秀）的成绩获得了认证。

曹冬雪的生活开始与各种酒瓶子相关，不再只有咖啡与书签，她也不再那么“严肃地虚无着”。

这些转变还与她的家庭有关，丈夫给了她实实在在的生活，两岁大的儿子更是让她不再纠结于生命的意义，转而发现生活的内容。第一次采访她时，曹冬雪在家中接电话，身边缠着调皮的儿子小小范。一场正儿八经地采访好几次因为孩子的“纠缠”而打断或笑场，可生活的日常幸福却透过电话呼之欲出。曹冬雪笑着说：“以前还会写一些小小说，有很多细腻的心思，但结婚生子以后就荡然无存了。”

十年前，年仅20岁的曹冬雪没用预料到自己将拥有怎样的人生。没有改变的是，不论她翻译、当教师，还是学习葡萄酒，都没有脱离过法国文化。她的不断尝试，源于“法国文化中追求独立自由、追求自我的实现的影响”。

她说：“我的法国朋友都喜爱诗歌、小说、电影和戏剧，喜欢亲近自然，追求并享受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喜欢发表个人政见，对异国文化、对他乡怀有不可磨灭的好奇与热情，对我来说，这就是自由和浪漫，其实，浪不浪漫跟烛光、玫瑰真没有什么关系。”

她还喜欢法国菜，要是手头拿着法国菜谱，她就是看一下午也不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