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是一个迷人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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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高山的故事，可谓浩若星辰。且不说地球地质变化中这些高山的隆起夷平过程本身就是史诗般的故事，只从人类匆匆百年的生命体验而言，这些巨大山体在高空中的耸立以及它们与人类历代祖先的交情便足够令我们敬重。中国是一个多山的国家，它们造就了这个国家的自然底色和地理框架。

身处世界上最大的陆地与最大海洋的边缘，中国高山与季候风的交流显得异常频繁，作用也就格外明显。从某种意义上说，高山是阻隔，阻断了物种的交流通道。但更多时候，高山提供了多样的生境。高山的意义在于：它能与大气候交流或对抗，比如在沙漠中制造绿洲，在低纬度地区保留厚的积雪与冰川，这种交流或对抗使得地球表面不被统一调剂，生命的分布多姿多彩。

关于高山的阻隔作用，马鸡的分布可以作为一个例子。中国有4种马鸡（雉科鸟类）：白马鸡、藏马鸡、蓝马鸡、褐马鸡，全部为中国特有。这4种马鸡的体型、习性十分相似，都有着黑色的软帽、红彤彤的脸庞、奇特的雪白耳羽和漂亮的尾羽，一看就是出自同一远祖。但事实上，这4种马鸡分属于雉科马鸡属的不同亚种，羽色也有较大差异。其中，通体白色的白马鸡主要在横断山脉分布，通体蓝灰色的蓝马鸡主要在祁连山地区分布，形似白马鸡但羽色深沉的藏马鸡只在青藏高原周边分布，全身浓褐色的褐马鸡则只在山西太行山地区有分布。正是中国的大山大水阻隔了马鸡这种飞翔能力很差的鸟类的交流机会，使得它们的交流中断，只能长时间在小区域内独立繁衍，最终促成了马鸡属的亚种分化。

另一个例子是金丝猴，典型的森林树栖动物。中国分布的金丝猴原来有3种：川金丝猴、黔金丝猴、滇金丝猴，近年又发现了怒江金丝猴新种。在四川盆地周边，岷山、邛崃山、大雪山周围，川金丝猴的毛发颜色是闪亮的金黄色。在贵州梵净山，黔金丝猴的毛发呈现暗黄褐色。在云南的梅里雪山，滇金丝猴的毛发变成了黑灰色与白色。这几种金丝猴也都属于独立的亚种。

关于高山与气流的交流作用，位于中国西部的天山可以作为一个例子。天山位于欧亚大陆腹地，是世界上距离海洋最远的巨大山系。在天山北部，绵延的纬向山体拦截了南下气流中的水汽，使得气流越过天山后变干，吸尽沿途的水分，造就天山南部世界上最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在中国西南，哀牢山的红河河谷中，来自大陆的干冷气团与来自北部湾的海洋暖湿气团每天早晚拉锯运动，在哀牢山海拔1000多米的地方氤氲出漫天大雾，提供了茶树和水稻的生长条件，这也促成了云南哈尼族惊艳的梯田景观。

我们不是站在一座山面前，讲一座山的故事，而是从高空俯瞰大地，去审视和理解一个国家山的万千表象，以及表象背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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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所涉及的话题幅度十分宽泛。涉及到气候、植被、山形、水文、物种多样，当然还有人文。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从一个山脉到另一个山脉，文明就在其中绵延。“五岳”建构的华夏社会格局，中国的四大边疆文明――东北的森林文明、内蒙古的草原文明、新疆的绿洲文明、的峡谷文明，也都是从山脚下起源的。中国每年数千万只鸟的迁徙与山脉的关联更是非同小可。在北方，山脉至高处会笼罩着白雪，如吉林长白山，一年中的多数时间是白雪皑皑。在南方，高山则往往是地区降雨中心，如广西的猫儿山和安徽黄山。细至一株植物，大至疆域文明，高山的故事说不完。

按中国地形，“一带三弧”是中国山的基本结构。“一带三弧”是中国地理学家吴尚时教授提出的。“一带”是指横贯我国中部的东西走向的褶皱断块山地，即昆仑山-秦岭山系。“三弧”是指在东西走向山系北面的“蒙古弧”、在青藏高原上的“弧”和在华南的“华南弧”。这些山系是欧亚、印度和太平洋板块相互作用下产生的。

按照“一带三弧”结构，“蒙古弧”由西翼的阿尔泰山、天山、祁连山，东翼的大兴安岭、长白山、太行山，顶部的阴山山脉共同组成。它们是西伯利亚地块向南移动时，前缘各时代的地层受挤压拥起的结果。“弧”由喜马拉雅山脉、冈底斯山、唐青唐古拉山、南迦巴瓦峰共同组成。它们是印度板块北移时，前缘地层受挤压拥起的结果。“华南弧”包含了台湾中央山脉、武夷山脉、罗霄山脉、苗岭山脉、乌蒙山脉和横断山脉等。它们是华南地区受到菲律宾板块向西移动，地层受挤压拥起的结果。

在“一带三弧”结构下，中国的各省最高山中，青海布喀达板峰、陕西秦岭太白山、湖北神农顶、河南小秦岭属于“一带”。世界第一峰珠穆朗玛峰所位于的喜马拉雅山脉与世界第二峰乔戈里峰所位于的喀喇昆仑山都属于“弧”。山西五台山、北京东灵山、河北小五台山、吉林长白山、黑龙江老爷岭、辽宁老秃顶子这6省的最高山位于“蒙古弧”西翼，甘肃最高阿尔金山则位于“蒙古弧”的西翼，“蒙古弧”的山脉占据了7个行政区制高点。

相比之下，“华南弧”可谓是大赢家，至少12个行政区的制高点全部归入麾下。四川贡嘎山、云南梅里雪山都位于横断山脉，台湾玉山、江西福建武夷山、浙江凤阳山拥有相似的生物多样性，广西猫儿山、广东石坑崆、安徽黄山、湖南酃峰属于南岭，贵州韭菜坪属于乌蒙山脉，重庆最高阴条岭属于川东褶皱带。它们都位于“华南弧”的序列。

如果从高度上看这些各省的最高山，也是一个序列。前6座高山：珠穆朗玛峰、乔戈里峰、贡嘎山、布喀达板峰、梅里雪山、阿尔金山，全部位于中国西部的青藏高原周边，平均海拔7400米。但是从第7座开始，进入4000米以下海拔高度。海拔最低的是上海大金山，只有103.4米。

如果完全按照最高山的高度排列，顺序为珠穆朗玛峰、乔戈里峰、贡嘎山、梅里雪山、布喀达板峰、阿尔金山、玉山、黄岗山、太白山、贺兰山、神农顶、五台山、韭菜坪、小五台山、阴条岭、长白山、老鸦岔垴、东灵山、猫儿山、酃峰、黄茅尖、石坑崆、五指山、黄山、云台山、凤凰山老爷岭、泰山、老秃顶子、九山顶、大帽山、叠石塘山、大金山。

高山也是有年龄的。如果我们从山龄去排列“最高山”，又会出现一种序列。今日我们目睹的高山海拔并非是终极实力，五台山以26亿年的厚重地质名列前茅，经历了造山运动中隆升为高峻山脉又逐渐被时光夷平的过程。相比之下，横断山脉与青藏高原都十分年轻，横断山脉中的梅里雪山与贡嘎山隆起历史是近1000万年，青藏高原上的喜马拉雅山隆起是近2000万年。泰山只有500万年，小兴安岭不到300万年。如果能将这些高山的年龄列出来，应该是个有趣的组合。

《中国各省最高山》，一部分是人们熟知的名山或各省区市具有代表意义的山，另一部分则是人们不熟知的山，只因它是该省（区、市）的最高。高山的话题涉及地理、人文、物种、景观等等，最多的还是有关物种和景观的内容。这不是高山故事的全部，高山的故事还有待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