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之间,一人而已

【摘要】周邦彦是北宋中后期婉约派大晟词人的典型代表，其词柔而不弱，丽不伤雅，在词史中处于“结北开南”的重要地位，因其词法度井然，使人有门径可依，故“作词者多效其体制”，对后世也产生了重要影响。本文仅从周邦彦词作的章法结构、表现手法、语言风格等三个方面进行分析，以更好的了解美成词作的艺术特色，领悟其深远魅力。

【关键词】周邦彦;词;艺术特色

【中图分类号】I207.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071(2012)07-0025-02

若论北宋之词，人们不得不提“负一代词名”的周邦彦，作为北宋中后期婉约派大晟词人的典型代表，周邦彦之词柔而不弱，丽不伤雅，兼北宋诸家之长，自成一宗一面又流风可仰，为南宋姜夔、词派所从出，在词史中处于“结北开南”的重要地位，受到普遍欢迎，南宋陈郁曾在《藏一话腴》中说：“二百年来，以乐府独步，贵人、学士、市儇、皆知美成词为可爱”，可见其词流传之广。尽管从内容上看，清真词并没有跳出婉约词传统的题材范围，从歌酒花月、春愁秋思到离愁别绪、羁旅之情，几乎是清一色的流连光景之作，被认为“创意之才少耳”，但他却以其卓越的、多方面的艺术成就 “冠冕词林”，备受推崇。王国维在《清真先生遗事》中将美成誉为“词中老杜”，也是着眼于二者在精于文辞、工于炼字、讲究格律等方面的相似。同时，因周邦彦词法度井然，使人有门径可依，故“作词者多效其体制”，对后世也产生了重要影响。本文仅从周邦彦词作的章法结构、表现手法、语言风格等三个方面进行分析，以更深入的了解美成词作的艺术特色，领悟其虽经千年弥久不衰的深远魅力。

1 章法结构：曲折回环

北宋时期，由于社会生活的空前繁荣、统治者的大力提倡以及曲律词韵的更趋臻密，唐五代以来的旧曲多被淘汰，代之而起的是演奏时间长、节奏较缓慢的新声长调，由乐以定词，与此相应的慢词也就得到了大规模发展。在以往的令词里，作者多着重于表现刹那间心绪中深婉、微细的主体感受，但这种章法并不能满足篇幅较长、容纳量增大的慢词的需要，在慢词创作开拓者柳永的词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这种章法结构内容的安排与篇幅并不协调， “上片主景，下片主情”的基本模式的大量运用往往显露出铺叙太多、松散平淡、词境展开缓慢又不够含蓄等缺点，同时，大量篇幅的纯情绪渲染极易使人觉得平淡、乏味。而周邦彦的词作尽管多沿袭了柳永所开创的三段体式，但他在结构布局上往往能运用多种手法突破时空限制，引入情节，使之向错综化、复杂化的趋势发展，给人带来全新的审美感受，故夏敬观云：“耆卿多平铺直叙，清真特变其法，一篇之中，回环往复，一唱三叹，故慢词始盛于耆卿，大成于清真。①”

在周邦彦词作中，这种回环往复、腾挪跳跃的布局笔法多有呈现，如《拜星月慢·秋思》一词，便是别出心裁的运用逆叙法，将心灵深处潜藏的记忆描述于前，把现今因景而生之情抒写于后，呈现出寻访、相会、惊散、相思这样一个完整的感情历程。词中首三句写寻访，作者工笔细描淡月朦胧、暮色四合之景以渲染出静谧、清幽的氛围，继而顺势转入“相会”之描述，对于女主人公的出场，词人没有在外表、服饰上浪费笔力，而是突出整体上的直观感受——如“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由此写出了佳人之美所带来的震撼，此处感情上的波澜与上文的清幽环境形成强烈对比，读者的感情也随之开合跌宕，形成第一个高潮。下片短短两句内，词人的感情却经历了从“两相爱悦” 到“惊散”的大起大落，从而使读者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剧烈动荡的变化，也正是在此刻读者才突然领悟到，此处以前全是词人对美好过往的追忆。这种虚境实写、不露痕迹的逆叙手法往往使人以虚为实，等作者突然把我们从迷惘中拉回现实时，我们才顿感词境别有洞天，所以周济评这首词云：“全是追思，却纯用实写。但读前片，几疑是赋也。换头再加倍跌宕之，他人万万无此力量。②”

清真词章法结构的回环曲折，还体现在逆入法的使用中，即在词间插入记忆或虚幻的内容，使词波澜曲折。如《少年游》（朝云漠漠散轻丝）一词，上片乍看似记眼前之事，实则完全是追忆二人的过去——在景色并不浓丽的春天，他们在逼仄的小楼上相会，楼外云低雨密、柳泣花啼；下片转说当前，两人已在丽日金屋、桃花明艳的美好环境中生活在一起，再次回想过去并与今日对比，心中反而觉得眼前无忧无虑的长相厮守不如当初在春日急雨的小桥上含恨而别意味悠长。这种“昔——今——昔” 多重转换、回环往复、打破时空限制的笔法给人以纡徐反复、一波三折之感，使得词情起伏，更加耐人咀嚼、韵味深长。

此外，清真词还常常采用逆挽手法，以浅显平常的开头蓄势垫底，而在最后笔锋突转，语意翻新，于一张一弛间尽显妙思。如《扫花游》一词，开始浓墨描绘烟雾朦胧之景，接下来突然插入“红叶题诗”的典故，与前文似无联系，然而到换头处，便有“春事能几许”的感叹与“扫花寻路”的描述，因此上片中“驻马河桥避雨”所见的落花流红以及借此抒发的红叶题诗的怨怀也就合情合理了。逆挽手法的运用使词前后遥相挽合，浑然中见曲折，曲折中见流转，不禁令人叹服。

以上这些手法的使用，都构成了清真词时空错综、叙议结合、层层相生、前呼后拥的特点，搭建起欲吞又吐、欲吐又吞，纡徐往复、曲折回环的结构布局，让人非细细咀嚼不能得其真味，因此先著《词洁》中有评：“美成词乍近之觉疏朴苦涩，不甚悦口，含咀之久，则舌本生津。”这些章法结构及手法运用都受到了后世词人的推崇，并在他们的创作中得以充分继承和发展，故周济赞曰：“美成思力，独绝千古，……后有作者，莫能出其范围矣。③”谭献亦云：“南渡词境高处，往往出于清真。④”

2 表现手法：灵活多变

除了搭建起曲折回环的结构外，周邦彦还精心研磨、着力雕琢，运用多种表现手法创作出了一首首丰满生动、别有韵致的雅词，这也为其“冠冕词林”奠定了坚实基础。

2.1 体物细腻，描摹精巧：作为婉约派词人的典型代表，周邦彦的词作宛如中国画中的工笔素描，他以细微的笔触勾勒人物的语言、动作或生活细节，清新自然、生动贴切的描摹出特定的情景氛围，于无声中凸现人物的思想感情，使人回味无穷，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也赞誉他“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