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戏曲“创新”的误区

时间:2022-07-02 10:10:13

警惕戏曲“创新”的误区

戏曲的继承和发展,必须立足于戏曲自身的美学精神和创作规律。从上世纪末至今,戏曲界努力地探索戏曲传统美学精神与时代审美的“契合点”。有的艺术实践比较成功,有的则抛开戏曲的美学精神另辟“蹊径”,陷入一些误区,值得我们思考和警惕:

1 剧本创作的误区

剧本是“一剧之本”,是“二度创作”的基础和依循。有的戏演员不错,但是由于剧本不够理想而难以成功:比如有的戏“淡化”情节,没有冲突,戏淡而无味;有的戏为了制造“意蕴”或“哲理”,故作深沉;有的戏的结构“散文式”,不伦不类;有的戏用贴标签的简单方法阐述作者的想法,显得虚假;有的戏情节扭捏造作,人物形象干瘪,被观众贬称为“情节戏”;有的戏情节发展随意性,游离心理变化的合理性,人物性格逻辑混乱;有的新编历史剧,让历史人物说今人的话,做今人的事,或者贴上当前的流行思潮,或是用来自西方的各种观念来套自己的历史,失去历史真实感等。

2 声腔剧种特色弱化

由于戏曲音乐的形成,是源于民间的歌谣、小曲、民歌等,具有浓郁的民间性,是民间艺术的独特创造,属于地域文化传统的一部分,长期形成的音乐体系,由于它植根于民族文化的土壤,反映了民族的心理特征和我国传统美学观念,它培养了最大群体的欣赏习惯和审美趣味。所以,声腔艺术是剧种之间相互区别的最主要的标志,各剧种的创新应该保持自己剧种的音乐特色。

声腔艺术包括板式、节奏、旋律、韵味等。戏曲唱腔是在传统程式的基础上的创作,不是像歌剧、歌曲的作曲那样自由发挥。戏曲音乐的乡土“蒜酪”风味很重要,有的戏的音乐唱腔为了所谓“创新”,抛弃本剧种传统的唱腔程式,重起炉灶,称为“某某戏音乐剧”,群众由于不熟悉,产生审美阻隔,等于消灭了剧种本身。唱腔的创新要使观众感到既熟悉,又新鲜,才能得到观众承认。如果所有剧种都抛弃了自己的剧本和唱腔特色,那么,岂不三百来个剧种成了一个剧种了?

3 配器过浓

传统乐队的编制比较单薄,应该适当加强。上世纪六十年代“样板戏”以来,戏曲音乐渗入了西洋乐和配器艺术,尤其是新编的戏,格外重视配器。但是,有的戏不论内容,大量运用西洋乐器,一律用气势宏伟的大乐队,连一些家庭小戏,也从头到尾气势磅礴,与戏的内容不相协调,冲淡了本剧种的乡土气息,影响戏的情调和情趣,使观众感到审美疲劳。应当根据戏的内容、情节、人物性格设置配器的规模。以开拓民族音乐为主恰当地渗入西洋乐器,既有“大江东去”的恢宏,也要“小桥流水”的细腻。

4 重唱轻舞

《易传》的“立象以尽意”,指出“象”对于表达“意”,有着“言”所不能及的特殊功能;古人重视视觉形象由来已久,东汉词赋家傅毅在《舞赋序》中说:“……歌以咏言,舞以尽意。是以论其诗不如听其声,听其声不如察其形。”在戏曲艺术构思活动中,外物与艺术家的情意结合在一起,化为心中的形象,即戏曲艺术意象化的形象思维。因此,身段强调舞蹈化并具有技艺性,具有“动则舞姿,静则雕塑”的独特审美感。这也是戏曲表演的优势。有的“文戏”演员的表演重唱轻舞,不讲究身段舞姿美和舞蹈化,削弱感染力。其中原因有演员基本功的问题,也有导演的问题,因为有的导演不熟悉戏曲身段程式语汇和创造身段的美学规律,被观众贬为“话剧加唱”。

京剧的“四大名旦”和“四大须生”等前辈艺术家们都十分重视基本武功和毯子功的训练,前辈先师们几乎都讲过:“唱文戏的演员也必须练功!”要在身段美和舞蹈化上下工夫塑造人物,使人物的视觉形象鲜明生动。

5 群舞过滥

戏曲传统表演中原本有群舞,比如演员手持水旗、风旗、火旗、云片、花束等图案标记,代表水神、花神、风神、火神、云神等,还有“龙套”等。传统群舞的特点是:烘托主角表演的气氛,亮相时,群舞者常常用标形的道具挡住面部,不会喧宾夺主,而且群舞装扮与戏的时代背景相协调。

上世纪80年代以来,有的戏为了“创新”,过量地在戏中加插群舞。有些群舞直接搬用非戏曲舞蹈,与整个戏的表演显得格格不入。有的群舞还游离规定情境,淹没、干扰了主演的表演,并影响戏剧冲突的进展,拖延舞台节奏,有的群舞还搞“人海战术”,满台的“龙套”,违背戏曲的“写意美”,并影响主演表演,至于发挥主角的舞蹈技艺却被忽略。这种情况被观众贬为“戏不够,舞来凑”。

6 布景过实

我国古典美学原则是贵“虚无”,重“意象”,“境生于象外”等等。传统戏曲舞台讲究“虚实相生”。但是有的戏的布景,在形式上,片面追求大场面、大实景、高台阶等“大制作”,这样的景物造型往往缩小了演员的表演区,妨碍表演技艺的发挥;演员穿厚底靴、长裙上下台阶,步履困难,有的大斜坡之陡,站稳不易,要舞蹈更难;游离主题和人物的一些离奇变幻场面、布景、灯光等,即便给观众造成现场视觉的生理刺激,也并不能起到感动心灵的作用;有的布景过分奢华,与演员抢戏,淹没了人物,分散观众的欣赏注意力。凡此种种,为了强调物质形态的“气势”。抛弃了戏曲本体的美学特征,这样的大制作只能在极少数大剧场演出,浪费人力、物力和财力,有专家这样评价:“舞台上只见钢材木材,就是不见人才”。

实践告诉我们,戏曲要立足于“虚实相生”,用景要简约,要最大限度地给表演空间以自由,要给观众神思联想的艺术享受。

7 服饰考古

戏曲的传统服饰讲究气魄瑰丽庄重,色彩鲜明,样式夸张、延伸、宽大,讲究寓露于藏,藏中透露。历代艺人还创造了结合水袖、髯口、帽翅、辫子、罗帽、翎子、靴子、袍带、鸾带、长裙、丝套等服饰的技巧基本功,舞蹈时服饰与形体身段构成流动线条美,强化人物的心绪。现在有些服饰设计,一种是盲目的采用“露”式的服饰,另一种是过分强调“考证”历史真实服饰,取消了水袖、髯口、翎子等,剥夺了戏曲服饰的一大功能――“可舞性”,影响了表演技艺性的发挥,演员无“技”可施,削弱了感染力和人物性格的鲜明度,同时,也削弱了观赏性。

8 妆扮单调

戏曲艺术重视人物造型,包括面部的俊扮、丑扮、脸谱等,用来隐喻和象征艺术家对人物的审美评价。象征忠、奸、善、恶等品性,赞扬美的事物和心灵,批评有缺点的人物,揭露、鞭挞被否定的丑恶的人和事等等。有的戏,采用全部俊扮,不勾脸,不画脸谱,显得单调,应该因剧种而宜、因戏而宜。

还有的化妆色彩按电视剧的办法,非常淡,很不醒目,把演员扮丑了,眼神也看不见了。

9 表演过实

张庚先生的“剧诗”论,是戏曲内在的本质的科学概括,是戏曲舞台艺术的审美核心,它辐射到舞台 的全方位:包括唱念做打、音乐、舞美、调度等等,都要“诗韵化”,即“弹性”的节奏感。包括戏曲表演思维活动,都要凝结在“诗韵化”的歌舞程式上,即内心独自要朗诵化。如果动作、念白等表演游离了“诗韵化”的节奏,动作就如同“触电”。

受中国古代儒家美学思想“和”的命题的影响,美从属于“和”,艺术要“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神容表演必须是一种有节制的、有限度的情感,诸如眨眼、抽泣、呼吸、面颊肌肉、嘴唇等,幅度、节奏都需要转化为有韵律感的表演。如果与生活一样“真哭”、“真笑”、“真想”、“真听”,失去诗韵化美感,观众反而会感到虚假。

10 身段欠美

各门类的艺术都有区别于其他艺术的独特的美的形式。西方“摹象”艺术以逼真生活为美,戏曲艺术是以形式美为前提,观众通过文采美、声乐美、舞蹈美、神容美、服饰美、装饰美等来感受人物的精神世界,为戏曲观众所喜闻乐见。 梅兰芳先生指出戏曲表演有精、粗之分。观众需要从赏心悦目中感受人物性格,体味人物情感。如果表演不讲究细腻和美感,有损感染力。

戏曲身段形式美的规律,除了要求诗韵化的节奏感之外,在舞姿、动作的点、线感上,要求超脱直线和平面,追求“圆”(包括圆弧)。这也是儒家“不偏不倚,不过不及”的“中庸”伦理思想、道德标准在艺术审美标准上的潜移默化。

戏曲面临着时代的挑战,戏曲人就要懂得观众的审美,对观众既要适应又要引导。观众最基本的要求是要美视、美听、动情。作为导演、主演等主创人员,都必须具备多种知识才能,要有比别人更深刻的对剧本的分析能力。戏曲导演虽然不一定要会演戏,但是必须掌握戏曲的美学精神,以及戏曲舞台艺术的基本规律和戏曲表演的常识。如果离开了戏曲的创作原则,作品最终要被群众所抛弃,也就是说创新要把握好戏曲传统美学精神与时代审美的契合点。正如张庚先生所说:“我们必须开动脑筋,学习传统,继承传统,并进一步发展传统”,他还强调说:“什么叫在遗产的基础上发展新戏曲呢?就是要在一个剧种的基础上进行发展,要老百姓能接受。”无论怎样创新,音乐、服饰、道具、布景、灯光等等,都必须为烘托表演,为塑造人物服务,否则戏就没有生命力。有人批评说,有的戏演出之日就是收场之时,这是多么大的浪费!戏曲要沿着我们民族的审美理想的道路,健康地发扬传统的美学精神,这样才能使它永立于世界,永远成为我们民族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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