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一处农舍

祖籍一河之隔的对村，是我下放十年的地方。在那里，我学会了种田、作土、砍柴、养畜等等农活。那个时候很苦，起早摸黑做一天，工价仅有几毛钱。不知是年纪太轻，还是欲望很小，也许是当时人的生态氛围比较纯然，尽管苦但不觉得十分苦，间或还常有许多生活情趣：雨雪太大不好做工，便约些乡邻打扑克，输了的只戴草帽或钻桌子翻筋斗；逢年过节再苦，队上也要杀一头猪，大家热热闹闹围观，开尽玩笑，而后各家去领一份；谁家里盖房，左邻右舍总要无偿帮几天工，缺劳力的就送些瓜菜豆腐鱼虾鸡蛋之类的东西；夏天睡觉太热，打开大门躺在凉板上安然无事……

我对那块土地常生梦念。出来工作以后我在这个村率先进行电网改造，还为修桥修路的事向有关部门申请，争取过一些小钱。村上的人间或来找我，彼此总是很随便。我曾对现任的村官们说，我以后回来定居，你们同意吗？村官们说：“看你相中哪块地，只管说。”

我想回乡定居，不是垒筑豪宅别墅享受余生，只是想谋一小块坡地，围起来，坐北朝南，做两三间乡居平房，有个前庭后院，院内安排一块菜土，一口小塘，一点禽舍，栽点常青飘香的树木，树阴下有一处小歇扯谈的地方。另外再找乡邻们租块水田，种上稻谷，租块旱土，种上豆麦，一是劳作锻炼充实生活，二是自产自销放心食用，一句话，回到久违的自在生活。

我曾多次问自己，乡间磨难十年，在外已有三十多个年头，平心而论后三十年比前十年过得不知要好多少倍，为什么那个曾经充满艰辛地方，在时隔三十多年竟还有如此大的诱惑？你说外面不好吗？高楼大厦，林阴覆盖，车水马龙，歌舞升平，灯红酒绿，流光溢彩。外面很好吗？我却总觉得有些倦意，有些迷茫。那么多心不在焉皮笑肉不笑的应酬，那么多为夺一个位置叫人心惊肉跳的倾轧，那么多叫人眼花缭乱的商品一不小心就上当了，那么多漂亮伟岸的小区，人却关在铁笼里，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同在一地方行事甚至同住一个单元却形同路人……我想一处农舍，是渴望一份宁静，一份清简，一份质朴，一份单纯，一份身体力行的劳作。我忘不了那段艰难酸楚的岁月，忘不了乡间山水的清新，忘不了曾经切身体会的淳厚民俗。

偶遇一位久不谋面的乡间老者，谈起我的想法，他凝神良久，说：“当下政策好，税赋不用交，种田有补贴，路通电通，水通网通，读书、看病、养老的事也大都解决了，但你不要以为乡间就是桃源，不安分不正常的事不少哩，打牌耍钱，抛荒不耕，兴庙建宇，宗姓纠葛，公事难办，公益难管……我的心一下沉落许多——这个世界是不是先要打扫一下再来做其他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