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面疙瘩的滋味

我读小学五年级时，妈妈因生小妹得了一场重病。严重贫血，总是供血不足，常常走着走着就晕倒了。为了让妈妈身体好起来，舅舅把妈妈接到了姥姥家。只剩下爸爸带着我、大妹妹、弟弟在家里。

妈妈离开家里后，从未下过厨房的爸爸，不但要照顾田里的庄稼和他的机器房（不管什么时候有去打米榨油的，他都得去工作），还要担负起我们的一日三餐。爸爸的厨艺并不好，他做的面条又硬又粗，像泥鳅。做的米饭不是太软像粥，就是太硬，仿佛没煮熟，咬在嘴里粉粉的。菜呢，不是太咸就是太油，甚至还常常忘记放盐，菜炒糊更是常有的事。每次吃饭，我们几个都吃一点就离开了餐桌。弟弟还跑到奶奶家里诉苦，以博得同情，换取一碗可口的饭。

一个周五晚上，我因为考试名次倒退，闷闷不乐。妈妈在家里的时候，遇到什么不开心，就喜欢跟妈妈说，面对爸爸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到家，爸爸问我：“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我告诉他：“我成绩下降了，得了第五名。”

“那得加油了，不然，考中学可没十足的把握。”爸爸说。“都是因为你做的饭不好吃，我天天饿着肚子能学好吗？”我丢下吃了不到一半的“泥鳅”面条，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爸爸跟过来说，“中午还有点剩饭，要不给你做点蛋炒饭吧？”

“我不想吃饭，我想吃馍。”我真的对那些稠稀饭、生米饭怕了。

“我也想吃馍，好久没吃了，咱也做点馍吃吧。”大妹附和我。

爸爸说，“想吃就给你们做，你们不知道吧，爸爸还会做长蛇馍、小鸡馍、老鹰馍呢。”

“爸爸会做汽车馍，飞机馍吗？”弟弟开心地问。

“爸爸会，”爸爸看我们积极响应也非常开心，“爸爸还会做房子馍，大山馍呢。爸爸这就去和面，咱明天休息在家里做馍吃。”

那天因为是周五，爸爸允许我看课外书，一套三本连环画看完，十点多了。爸爸刚收拾完碗筷，正准备和面，又来了两车粮食。有小麦要打成面粉，有稻谷要脱成大米，还有两袋子油菜籽要榨油，爸爸又赶紧去了机器房……

我迷迷糊糊正睡得香，大妹妹把我拉醒，说家里来了贼，厨房里还亮着灯呢。我们两个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爸爸正在和面。他站在灶台后面，订在墙上的灯泡被烟熏得黑黑的，透出橘黄色的光，那光照在爸爸布满汗珠的额头上，他一动，那汗珠就一串串往下滑。那面好像一点都不听他的话，百十斤的粮食，他抱着很轻松，那盆面粉大概四五斤的样子，却把他累得满头大汗。

看了一会儿，我拉着妹妹回了房间，可却怎么都无法入眠，眼前一直是爸爸满头大汗的脸。天快亮时，我睡着了，朦胧间，听到厨房里弟弟妹妹的声音，“这是我的小鸡馍”、“这是我的飞机馍。”醒来时，已近中午，爸爸正将一篮子热腾腾的馍往桌上端，弟弟妹妹开心的跟在他身后。

“姐，爸爸给我做了飞机馍，给凤姐做了小鸡馍，还给你做了神笔馍，爸爸说，你吃了神笔馍，下次考试一定能考好。”

那天，我含着咸咸的泪水，吃着爸爸忘记放发酵粉而做出来的硬面疙瘩，却实实在在感觉到了爸爸的爱，原来，爸爸的爱也是如此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