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首“艹”的原初构形分析

时间:2022-06-26 09:12:51

部首“艹”的原初构形分析

【摘要】为了书写和表达的简便,几乎所有汉字都被归在不同部首之下。“艹”是一个重要的汉字部首,其来源途径复杂广泛。结合文字演变进程,理清“艹”来源的多种原初构形,就能对“艹”的形象有更深入的认知。

【关键词】部首;原初构形;分析

自从许慎在《说文解字》中首创部首分类法,部首便成为辨识汉字的重要方法。“艹”是一个重要的汉字部首,然而结合文字演变的进程分析,就会发现这个部首的来源并不单一,有些甚至与我们“草字头”的叫法相去甚远,与“艹”有关联的字更是庞杂繁多。

一、部首“艹”的成型

1.“艸”部的形成

东汉许慎著《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全书分15卷,列540部,共收9353个汉字。许慎按照小篆字形特点,对这些字进行归类,即把具有相同偏旁的字归为一类,并命名为“部”,各部第一个字也是每部字所共有的偏旁,因此又叫做部首。许慎在《说文解字·序》里说“其建首也,立一为耑,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同牵条属,共理相贯,杂而不越,据形系联,引而申之,以究万原,毕终于亥,知化穷冥”这也表明,许慎归纳540个部首有着严密的体系,不仅部首之间具有形体上的联系,而且部首之间在意义上也有联系,甚至部首的先后排列都有着哲学逻辑的考量。

《说文》:“艸,百芔也,从二屮。凡艸之属皆从艸;芔,艸之总名也,从艸屮。”而在艸部之前还有一个屮部,后面还有一个茻部。《说文》:“屮,艸木出生也,象丨出形,有枝茎也,古文或以为艸字,读若徹。凡屮之属皆从屮。尹彤说。”许慎据屮字的小篆字形,推断出“屮”是草木初生之形。如果向前追溯,就会发现屮字早在甲骨文时代就已出现,屮的甲骨文字形为(粹一九三)或(佚八四),小篆字形为 ,由此可见屮字甲骨文与小篆字形极为相似,都有很强的摹写表象意味。因此,才会出现有两“屮”的艸(表示各种草木),三“屮”的芔(草木的总名称),四“屮”的茻(意味许多草),最终古人选取了既能完整表达各种草木形象而又书写方便的“艸”为部首。

2.部首“艹”的定格

艸部中有一个“草”字值得注意,《说文》:“草,草斗栎实也,一曰象斗子,从艸早声。”时至今日,“草”行而“艸”废,甚至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一个“艸”。清代学者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以下简称《段注》)里对二字进行了辨析“俗以草为艸,乃别以皁为草。”由此可知,我们今天常用来指称草木的“草”字,实际却是一个假借字,而且借用的时间还比较早,从徐铉在《说文》中对草字的注解来看,草字至少在北宋初年就已经被借用,作为草木本字的“艸”却难觅踪迹,只依稀出现在一些古籍当中。然而被我们称作草字头的“艹”又是如何替代“艸”来组成新字的呢?

唐兰先生曾经说过“字形之学不在于以古字为正字来纠正后代的‘讹误’,而在于发现演变的原因,归纳演变的规律,掌握字形演变的方向”,在字形演变过程中偏旁部首被逐渐简化固定,以便更好适应人类书写和辨识的需要。楷书字形与对应的小篆字形相比,已经发生巨大变化,为“艸”的小篆字形,是《说文》中艸部字的偏旁;在楷书字形中,被简化为“”,很明显,楷书字形的线条更为平直,书写起来也更为快捷。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汉字简化工作,又进一步将“”变为了“艹”,由原来的四笔简化为三笔,这也就是我们今天在字典里普遍看到的“草字头”,即已经固定为三画的偏旁部首“艹”。

二、部首“艹”的构形来源

汉字在形体上的变化过程十分复杂,但由象形变为不象形,是字体演变过程中最明显的变化,许多形体相似的构件被类化,进一步被定型为部首偏旁。“艹”作为一个已经定型的部首,既有由草木类字偏旁中“艸”转化而来,也有一些是从非草木类的指事字、会意字中的构件“艸”转化生成,甚至还有些是来源于动物类象形字构件的异化。从小篆字形分析,几乎所有字都有这一构件。

1.草木类字

①表植物类别。《说文》的艸部字(折、芻二字除外)大都是对植物名称以及根茎叶果实的分类和别指,出现了一些诸如“艸也”的直观解释。例如,“蔡,艸也,从艸祭声”、“苔,水衣也,从艸治声”、“芝,神艸也。从艸从之”、“萁,豆茎也。从艸其声”、“芋,大葉实根,骇人,故谓之芌也。从艸亏声”、“荄,艸根也,从艸亥声”、“荷,芙蕖葉,从艸何声”、“葚,桑实也,从艸甚声”、“蓏,在木曰果,在地曰蓏”、“蒂,瓜當也,从艸带声”。从以上例字中可以发现,对各种植物进行区别命名在以农立国的古代中国是一项繁重而又紧迫的工作。于是,六书中的“形声”造字理论被广泛应用,出现数量众多“从艸某声”的形声字。此外,廌部的“薦”(薦,兽之所食艸)、水部的“萍”(苹也,水艸也)等也是用以表达植物类别的。

②表植物形貌属性。如果说命名分类是为了区别不同植物,那么艸部中的另一些字则是为了描述草木所共有的属性。例如,“菁,韭华也。从艸青声”、“茁,艸初生出地皃,从艸出声”、“英,艸荣而不实者。一曰黄英。从艸央声”、“葩,华也,从艸皅声”、“蕤,艸木华垂皃。从艸甤声”、“茂,艸丰盛,从艸戊声”、“苍,艸色也,从艸苍声”、“落,凡艸曰零、木曰落,从艸洛声”、“菜,艸之可食者”、“蓆,广多也,从艸,席声”、“茸,艸茸茸皃,从艸聦省声”。以上几例都是艸部字,蓐部的部首“蓐”,華部的部首“華”也都与艸有着密切联系,《说文》“蓐,陈艸复生也,从艸辱声。一曰:蔟也”、“華,荣也。从艸从蕐”。

这一类字,大多是为了表达植物生长状态,用来形容不同植物共同的属性,有些甚至是不可具象的情感表达。所以,这种意象美好的艸部字被后世保留,字义变动较小,常常用作人名,因此这类字中的“艸”过渡到“艹”当然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③表与植物相关的劳作生产。由于农业在古代社会的特殊地位,从事与植物相关的劳作生成就变成了日常生活的重要内容,因此,许多艸部字就直观的反映出这一活动的内容。例如,“芟,刈艸也,从艸殳声”、“藉,祭藉也。一曰:艸部编,狼藉”、“茨,以茅苇盖屋,从艸次声”、“蓧,艸田器,从艸,條省声”、“萆,雨衣。一曰:蓑衣。从艸卑声”、“蒉,艸器也”、“茵,车重席,从艸因声”、“蒸,折麻中榦也,从艸烝声”、“藩,屏也,从艸潘声”、“若,择菜也,从艸、右。右,手也”。以上几个字,或描写农业劳作的过程,或记录农业劳动的工具,还有的则是形容劳动生产的成果;但无一例外,所有的劳作生产都离不开植物草木这一劳动对象。

由于社会的进步,这类字离大多数人的生活越来越远,其中一些字变成了生僻字;也有一些则随着字义的变迁而重获新生。在“艸”向“艹”的过渡中,这类字使用频率不断下降,甚至某些字典辞书都不作收录,在“艹”的来源中所占比例极小。

2.非草木类字

①自然现象。《说文》:“莫,日且冥也,从日在茻中。”甲骨文中就已经出现了莫字,字形主要为(甲二〇三四)、(乙八七九五)、(粹二)、(京津四三〇〇)等,与小篆字形几乎没有差别。徐中舒认为“甲骨文从茻,字形多有繁简增省,或从隹,象鸟归林以会日暮之意。释义:一、日且冥也,日将落之时也。”莫的这个意思在卜辞中较为常见,但现代汉语中的莫则变为了一个否定词,“甲骨文的莫字作日已隐没入林中之意。透过林隙的光线已甚微弱。莫后来被借用为否定词,故又加日而成暮字。”据以上分析可知,表达日落黄昏的“暮”其实是我们硬性加个“日”字才生成的,而本字却是我们已经有点不太熟悉的“莫”。古人的智慧在的创造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完整地表达了夕阳入林、暮色将至的时间信息,并被成功定格。由到“莫”的演变中,“茻”先是变成了“艸”,再变为“艹”,虽然这一信息并没有完整的传递下来,但从“艹”、“日”等构件出发,结合古文字知识还是能够十分轻易的还原出这个非草木类汉字曾经与草木的联系,而“艹”就是一条必不可少的纽带。

②社会生活。许慎在《说文》里说:“莽,南昌谓犬善逐兔艸中为莽,从犬从茻,茻亦声。”段玉裁认为“此字犬在茻中,故称南昌方言,说其会意之恉也。引申为鹵莽。”由于二人均未接触到甲骨文,对字形以及字的本意都有些误解,其实莽字早在甲骨文中就已经出现。莽的甲骨文字形为(存一.一四四零)或(存二.四九五),徐中舒认为“从林从犬,林或作森。甲骨文从艸、林、茻、森每可通,故此字当释莽,象犬在林莽中形。”由此可知,莽字可能不是许慎和段玉裁所理解的南昌方言,而且“茻”在此处不为特指意义的草丛,只是泛指一般意义的林莽。从甲骨文字形分析,莽字描绘的是殷商先民的社会生活场景,他们有可能在纵犬逐兔,也有可能在观察林中疯跑的莽犬。总之,这幅生活场景所表达的内容与草木植物有着密切关联,但莽字的的确确是一个非草木类汉字,仅仅因那只莽犬穿林而过便与“艹”牢不可分。

3.异化现象

随着社会发展、文化变迁,汉字也在同步进行着演变,这就促使人们对文字重新理解认识,并对文字作进一步改造,从而导致了异化现象产生。《说文》:“爲,母猴也。其爲禽好爪,爪,母猴象也。下腹为母猴形。”许慎此处说解是大家较为熟悉的错误之一,因为据甲骨文字形分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爲”甲骨文的形体是(京津二二六二),所表达的信息就是手牵象,而非许慎所理解的母猴。由象异化为猴,就是对文字形体和本意的误解而造成的,在“艹”的来源中也存在同样的异化现象。

《说文》:“萬,蟲也。从禸,象形。”在许慎看来,“从禸”是指虫子的尾部,而剩余的部分则像虫子头部之形状。段玉裁认为“……谓蟲名也,假借为十千数名,而十千无正字,遂久假不归,学者昧其本义矣。唐人十千作万,故《广韵》‘万’与‘萬’别……与虫部蠆同,象形。”显然,二人均认识到了萬是一个象形字。“甲骨文作、,金文作、、。罗振玉《增订殷墟书契考释》:‘卜辞及古金文均象蝎。’”通过对萬字甲骨文、金文字形分析就很容易发现:人们将甲骨文中蝎子的一对螯钳异化为小篆形体的“”,再后来就慢慢变为了楷体的“艹”,最终被定格。著名话剧作家曹禺先生原名萬家宝,曹禺为笔名,是由“萬”拆分为“艹”和“禺”两部分,而“艹”取谐音变为“曹”,于是便组成了笔名曹禺。可见,人们在把“艹”作为“萬”的偏旁部首使用时深信不疑。

此外,被异化为“艹”的各种古文字构件还有很多,如不细细推敲就难以还原其本来面目。例如,意为羊角形状的“”()常常被用作造字构件,而很多字中的“卝”都被异化为“艹”。异化现象不是个别现象,而是集中表现在汉字形体日趋稳定的时期,或许这就是约定俗成的力量,也可能是人们一直所追求的“书同文”效果,以达到文字识别书写的快速简便。

三、部首“艹”演变的再思考

汉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自产生以来一直在结构形体、语音和字义上发生变化,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已从最初“画成其物,随体诘诎”的象形文字逐步发展成为形、音、义兼备的成熟文字体系。为了书写和表达的简便,越来越多的汉字被归于不同部首下。在“艹”的演变过程中,会意字、形声字数量不断增多,汉字构形不断简化。

由于同人类生活密切相关,归在“艹”为偏旁部首下的字越来越多,而人们也渐渐习惯于以“草字头”来称呼部首“艹”,进而来指称和辨识某些汉字。一方面,这种演变为汉字的书写记忆提供了方便,便于文字的普及和学习;另一方面,这也导致很多汉字本意湮没,甚至造成对一些汉字的误解。汉字发展到今天已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如何对这些信息进行解码,破译汉字的原初构造,在汉字文化兴起的大背景下显得尤为紧迫。因此,作者认为在学习汉字时,要意识到汉字象形的原始属性,这如同汉字生息绵延的稳固基因。时至今日,这一属性便浓缩到了常用的偏旁部首中去,对偏旁部首重新认识和学习是十分必要的,不仅能探析汉字的历史,还能把握汉字的当下,同时更是理解汉字背后所隐含的中华民族文化与智慧的重要途径。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319.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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