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我们说

赵赵的《青春期》在2006年的夏天正式开拍，千呼万唤中终于要与观众见面了，而新书的出版也为期待已久的人们呈现出渐渐清晰的画面。它像一张可以搭载返程的泛黄旧车票，拉我们回到年少懵懂的时光。所有的年轻，所有的不解，全在刹那间模糊成一片水彩。

不久前在单向街圆明园店里，有一场很多怀揣往事的年轻人一同去赴的盛宴――电影《青春期》放映了。那天观影的很多人回来都这样说：好像回到了从前。为此《淑媛》特意邀请到编剧赵赵和女一号田原，坐下一起聊聊青春期的故事。

关于电影

《青春期》的开拍地点选在赵赵的母校，导演则是赵赵的丈夫唐大年，这部电影幕后发生的故事。以及主创人员对于电影的构思因而也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

《淑嫒》：听说那天挺多年轻人去观影的，回来之后都说找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赵赵也曾经说过，是要写一部“能够代表广大姿色平平的女同学心理”的剧本，为什么要以普通人作为描写对象呢?

赵赵：就是要写普通平凡的啊，我觉得本来也没那么多残酷青春，更多的还是普通人很正常的生活。或者是内心极其澎湃，但也没出什么大事的青春。其实这本书的英文名叫《Young&cIueIess》，我觉得更贴切，我想写的就是青春期的年轻和茫然的状态。

《淑媛》：那选择田原作为主演是怎么考虑的?

赵赵：她跟小说里的喜有相像的地方，而且我这人动笔之前习惯把演员跟角色提前设定好，可以说是照着田原的感觉写的。她就是带着点文艺的范儿，有点忧郁，加上浓厚的书卷气。

《淑媛》：这里有赵赵自己的影子吧?上学的时候你是个什么样的学生?

赵赵：我上学时候特不爱说话，极其不爱。那会儿看课外书比较多，就爱发呆，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喜的原型可以说是我自己，性格跟我上学时候挺像的。

《淑媛》：那田原呢?也是个安静的小孩儿吗?

田原：我也不爱说话……这点跟影片里的人物有点儿像吧，也是看闲书听音乐比较多。其实人人在青春期都有特别拧巴的一个阶段，好像有种情绪解不开，过了这段就好了。

《淑媛》：我看你在情节上给喜设定了一个梦。本来是这个人物在情感上非常关键的一个结，可是你却安排它在现实里跟另一个完全不搭调的男人的经历相重合，为什么呢?

赵赵：我就是想说生活其实没想象得那么美好，它有时候就是这么不着调，你得学会适应生活的庸俗。在拍电影的时候我们也故意让演员表现得特俗，说话表情特夸张，穿的衣服特邋遢啊，随地吐痰啊什么的。

田原：可是拍梦境那段我是很享受的，尽管电影中用到梦境的片段不多，但我喜欢演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会做梦。拿笔记本把梦记录下来，梦境是我能量的重要来源。因为现实社会毕竟太窄了。你跟很多人生活在一起，从小到大给的成见，大家给你赋予的定义，可能让你只能看到很小的部分。但是在梦里，人跟宇宙有交流，找到你跟世界的联系，让自我变得更大。

赵赵：能做梦是好事，说明你还年轻。

《淑媛》：电影里七七和永亮因为额头上的一颗痣在一起，又因为这颗痣分开，这个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赵赵是怎么考虑的?

赵赵：就是想表达一种宿命青春。而且好多时候你一直认定的人和感情，长大以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喜欢跟人擦肩而过的感觉，也许你们之前很早就见过，但谁也不记得谁，又或者会在以后再相遇，那种宿命的感觉想想觉得很微妙。

《淑媛》：这次创作的文字风格跟以往有很大差别啊。感觉内敛含蓄得多。

赵赵：因为《青春期》里写的那段日子是我格外珍惜的，对我来说它很美好也很重要，有纪念意义。而且那个阶段的我写东西就是这种风格的啊，你让我以现在这种嬉笑怒骂的文风来写，就不对路了。

《淑媛》：你们觉得青春期到什么时候才算真正结束了?

赵赵：30岁以后吧，其实也没有特别确切的一个时间限定，成熟以后好多事不再像以前那么迷茫了。

田原：之前接受采访时我还特地说，我的青春期还没结束呢，现在想想都不好意思……

关于叛逆

几乎每个人的青春都要走过一段叛逆期，这期间难免有可笑幼稚的小段子，赵赵和田原“反抗压迫”的方式就很特别。

《淑嫒》：青春期小孩都叛逆，你们有没有能透露给大家的故事。说来听听。

田原：说实话我没觉得自己多叛逆，可能当时在家长眼里看是那样吧?小时候心理早熟，身体晚熟。常常不说话一个人闷头看书听摇滚，十几岁加入乐队玩音乐，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叛逆的话。一开始我妈特别不能接受我听的音乐，觉得我心理有问题，时间长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淑嫒》：你那会儿听什么音乐?

田原：什么都听，没一个界定，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最常听的是“碎瓜”，不能说那张专辑是最好的，或是我最喜欢的，只能说对我影响很大。(上世纪)gO年代初那阵中国内地的主流媒体成天播放的全是流行音乐，倒不是说不好，就是大众都听的。接触“碎瓜”让我突然之间意识到，原来音乐可以是这样的，歌词还能这么写，歌还能这么唱，一下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换个角度看世界了。

《淑媛》：对当时的大环境而言，你确实很小众。

田原：但我也喜欢世界名曲啊。从10岁学钢琴开始就一直特喜欢莫扎特，他的音乐是内向的。你弹他的曲子的时候，就总觉得下面隐藏着一股情绪，有点邪恶有点不安，看似平静的音乐其实可以很悲伤很愤怒。

《淑媛》：赵赵在上学时候也是个搞艺术的吧?

赵赵：那叫艺术特长生。上学之前被迫去学唱歌，后来上了中学就到了艺术特长班，备受歧视。

《淑媛》：怎么还被迫学唱歌呢?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赵赵：全是我妈的意思。

田原：你没抗争过?

赵赵：抗争不过啊。我第一次登台是四岁，唱完以后我妈，英雄母亲啊，得意洋洋地从观众席里站了起来，得意洋洋地上了台。我觉得那次之后她就一直愿意我练声乐。我后来去弹钢琴、打排球、练艺术体操，全被我妈揪回去了。从第一次登台，我的腿就是乱颤的，从来没自信过。我每次唱都特别纳闷，想我都唱成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还鼓掌鼓得那么起劲儿!

《淑媛》：可是后来你去了古城中学，没继续坚持唱歌啊。

赵赵：对，初中是重点校，高中到了普通中学，自己一下就感觉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啊。

田原：那会儿有同学当你粉丝吗?

赵赵：有啊，那会儿就靠这个早恋了。

《淑媛》：你们两个人上课都偷偷看过闲书吧?

赵赵：看啊，曾经为了赶时髦看过琼瑶的书。后来喜欢过三毛，我觉得她重要的不是写作水平，是告诉我们还有这样一种生活。再往后是

王朔、亦舒的，后来看得就杂了。

《淑媛》：没错，看三毛的年代格外向往撒哈拉大沙漠。

田原：我也看，上学时候还特喜欢君特格拉斯，写《铁皮鼓》的那个，他笔下的世界就是邪恶又充满童趣的，同时还混着伤痛。有时候赶上喜欢看的书，就一遍一遍地翻。

关于恋爱

学生时代的爱恋总混着青涩懵懂，或许就因为这份纯粹和执着，少了成人的现实与权衡，才显得格外珍贵美好。

《淑媛》：有人说学生时代的恋爱能用惊天动地和一败涂地来形容，而且上学时候早恋可是个敏感的话题，能说说么?

赵赵：我上学时候走的是忧郁范儿。长发飘飘范儿。

田原：所以有男生会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笑)

赵赵：当时谈恋爱觉得只要俩人好就肯定能天长地久，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而且那时候喜欢的类型就是长得特帅、体育特好的男生，很符号化。

田原：我可能不会像电影里的喜一样那么付出，只会在心底默默喜欢，如果电影里的情节发生在我身上，我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那样会消耗我的能量，我赔不起。

《淑媛》：我看赵赵《青春期》的小说，序言里还有一段是写初恋男友说的话。

赵赵：是，他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写我和他的故事，我心里说想得美。

《淑媛》：你的初恋算惊天动地的吗?

赵赵：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啊!都挺平常的，那会儿觉得特重要，分手以后我还一度穿衣服只穿黑色来表达我的痛苦。

《淑媛》：这对你后来的恋爱还是有影响的吧?

赵赵：影响是肯定有的，不过能影响我的事情不多。

《淑媛》：第一次看见你丈夫的时候，是一见钟情么?

赵赵：完全没，之前我喜欢长得帅的男生，我们互相认为彼此是自己找的最寒碜的一个，在这之后就改变标准了。

《淑媛》：那田原呢?对初恋怎么看的?

田原：我跟一般小孩相比有点小特别，经历青春期之前就看了很多关于青春期的电影和书籍，老觉得比别人明白得要早。后来加入乐队，高二高三都没怎么上学，到了大学就开始工作了。现在想想挺遗憾的，觉得自己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经历过青春期，都是听来和看来的。所以初恋也是，没有什么特别或者受伤的时候，都是凭想象，玩心理上的东西。

《淑媛》：那拍电影的时候会涉及初恋，没经历过的话会很难把握人物内心，你是怎么解决的?

田原：我想象力丰富，能把自己放进去想，就像当真谈了一场恋爱一样。其实看完剧本我就哭了，还是挺心疼那个女主角的，她怎么能这么投入又这么可怜呢?

关于理想

没人愿意放弃自己的追求，或许长大以后遇到的种种都让我们不断体验挫败感与巨大的心理落差，但只要为之奋斗，总有一天梦想会照进现实。

《淑媛》：你们小时候想过自己成人以后会从事现在的职业吗?

赵赵：没有啊，我小时候就想当售货员，卖糖去。目的很单纯，当初我以为卖什么就能吃什么。我从来都务实。

《淑媛》：田原小时候立志长大当什么?不会是科学家吧?

田原：没想过那么多，我一直都是喜欢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一千就特投入。

《淑媛》：听说石康写东西会用一整段时间，集中精力创作，你们两位在写作的时候是这种状态吗?

田原：我不是，从来写东西都没什么硬性规定和原则，高兴了就写很多。平时随身都带着笔和本子，想起来什么就马上记下来，回去再整理。

赵赵：我比你们都懒，没人逼着就懒得动笔，但是这也正好说明我基础好啊。

《淑媛》：不过田原还是很如愿地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管是写作，唱歌还是拍戏。

田原：对。但我一直是被别人拖下水的，本来中考考得很好，妈妈奖励我一把吉他。卖吉他的楼上有一个培训班，我的第一个老师是达达乐队的吉他手，他去北京之后，跳房子乐队的吉他手成了我的老师。跳房子的主唱后来出国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人，印象中觉得我的弹唱还不错，就找我去唱歌。录了一个小样被认可了，然后就跟乐队到北京录音了。

《淑嫒》：相比之下，好像赵赵的工作经历比较丰富。

赵赵：是。一开始先去唱片公司当企宣，负责内部刊物，给公司旗下的歌手写吹捧稿。后来广州的《信息时报*看我写得不错就找我写专栏，那会儿专栏在广州很火。

《淑媛》：你小时候不是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吗?这样怎么当企宣?

赵赵：是，我就是不知道跟人说什么，大家还都以为我不爱理人，其实我自己内心很自卑。后来当企宣，忍着恶心装外向，装着装着就成话痨了。

田原：你这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啊。

赵赵：对比一下高中时代的照片，就知道娱乐圈对我的危害了。

《淑媛》：后来的工作经历有没有给你触动特大的事情发生?

赵赵：有啊，印象很深刻。后来我去做音乐节目的编导，不知不觉就培养出说一不二，瞧不起任何人的劲儿，老目空一切的。后来当时的男朋友对我说，你现在非常讨厌。很朴素的一句话，让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本来从极端内向跳到极端外向，因为这句话，从此正常了。

《淑媛》：你男朋友还真直白……田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么?

田原：对我触动大的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个阶段。从高二到大一，这三年里有很多成人世界的东西忽然找到了我，但我还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记得当年录第一张唱片，一共只用了几十几天。我们在北京一边等棚，一边写词，就觉得好玩。录出来之后，我又回去上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二、大三是我特别受打击、特别有挫折感的一段时间，有打官司、在机场被劫的惨痛经历，当时我还在不停地拍戏，演的角色也特别苦。那几年过得特别难受，不过我也是这样慢慢长大，慢慢消化和整理这些经历的。

《淑媛》：现在看来，似乎你们两个人都没有那种给自己树立目标，然后再去努力奋斗实现理想的经历。

赵赵：是的，不过生活中本来就充满偶然和必然。我们都是在偶然的情况下遇到人生的转折点，但从整个事情看，有现在的结果也是必然的。

《淑媛》：确实，没有一件事是孤立存在的。田原工作之后有什么转变么?

田原：跟从前的我相比，我已经好很多了，从前我跟人交流是很少的。后来因为拍戏，需要跟剧组一起工作和生活，我改变了很多。原来因为很少跟人说话，闹出了很多笑话。有的人觉得我不理人，好像很傲，其实是我内心很害怕，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淑媛》：赵赵最近有什么新动向没有?

赵赵：还是写剧本。而且我现在不爱跟无趣的人玩，不爱在外面混了。我说了你别嫌矫情，我现在还喜欢在淘宝上卖卖旧书，比卖废品值。而且住在郊区，骑自行车去邮局寄书，是件挺美好的事儿，多像一隐居作家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