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英俊从开放建筑到开放城

时间:2022-06-25 12:12:25

谢英俊从开放建筑到开放城

我在农村和少数民族地区,带领当地人盖自己的房子到现在已经有13 年了,总共盖了大概有两三千户,

大部分都是灾后建设项目,但不是批量的,而是分散的“开放的建筑”。最近有些朋友问我:“你们这种带领

农民自建房的概念是不是可以在城市里面实践?”“当然可以!”我讲的开放建筑不是整体工业化生产,而是

部分工业化生产的一个开放体系,必须结合大量当地的智慧、技术、劳动力、创造力来做。

挑战

我们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改革开放30 年,中国城市以非常惊人的速度盖房子,但是农村盖了四到五倍

的量,大家还少有人意识到这种规模。从南到北,从黑龙江到海南岛都盖差不多的房子,外表看起来很漂亮,

但事实上完全不环保、不安全、不合理、不抗震。在四川地震的灾区,传统的建筑屋瓦都没掉几片,但是新

的建筑物基本全毁(图1)。试问,我们追求的现代化到底是什么?

第二个挑战是,在城市发展过程中我们要确保十八亿亩的基本农田,所以城市里扩张一亩地必须在农村

里生出一亩地来,怎么生出这块地来?看看农村在过去30 年迅速的扩张,现在一大部分人口必须要转移到

城市,所以宅基地是造成占用农地的一个非常大的因素。如何整合农村,将节约的宅基地指标拿到城市来用

呢?以我们在河南规划的一千户左右的一个村子为例,把所有的公共设施,如学校、医疗、市场等各方面配

备齐全(图2)。这应该是城乡平衡的一个做法,就是说如何让农村具备城市的服务功能、环境品质,这是

未来中国农村的趋势。在河南省像这样一千户规模的村子计划要盖一万多个,将近一千万户,这完全超出了

我们过去的经验,甚至现代建筑在发展过程中都未曾面对过这种挑战。

第三个挑战就是我们专业力量的严重不足,如果按照我们设计的标准图在农村建设,农村就会都变成现

有的异常均质的状态(图3)。再看看上世纪80

年代的农村,改革开放后有一点钱的农民都是自己盖房子,

没有任何专业者介入,也可以做到很好(图4,5)。但是经过现代化过程之后的农村建设却变成现在的面貌,

问题出在哪?我们过于强调专业的介入,而使农民的意志消失。那么怎么样把农民的力量带回到整个营建的

过程中?这是我们面临的最大的课题。我们的经验,第一是开放体系,第二是开放给谁?建材、其他施工体

系,还是农民?我们强调的是必须开放给当地的力量――当地的农民、当地的智慧。那么要开放给农民,就

必须把体系简化到他们可以操作,这个简化的过程在开放体系的研究中是必备的。开放体系的价值在于公共

性,跨越行业、领域的隔离,但在目前现实的状况下面临很大的挑战,还远没有办法做到。

解决之道

我们的开放体系运用的是中国传统的穿斗式构造体系作为主要结构体,其他材料可以就地取材(图

6~8)。在河南的项目中,我们将结构与旧砖结合,楼板与竹子结合,还有很多传统技术结合。另外在灾区

的项目中,我们运用同样的方式建造,住户花一个月时间就住进去了,连临时过渡房的补助款都省掉了(图

9)。在的项目中,我们对牧民的帐篷进行原型研究,简化为两根柱子加一根横梁,这样不管再大再豪华

的房子都是由这些组成的(图10),所以原型的探讨是我们在做开放体系研究中必须要做的工作。

刚才提到开放体系要简化开放给农民。农村里一个很好的传统就是互相帮忙盖房子,而这在现有的工业

化体系下是不可能的。要想农民能够互相帮忙来做,意味着技术门槛必须降低,所以我们在农村推动协力造

屋,一定要简化建造体系。轻钢体系被公认为是绿色环保的建筑体系,但问题是它的接头很难焊接,结构分

析很困难,而且价格非常昂贵。于是我们将其简化,以螺栓连接,与混凝土结合(图11)。这个体系接近

于我们传统的穿斗式构架,施工方式也接近,很容易上手。

开放除了技术以外还包括产业上的开放,怎样把这个生产过程简化到社区,即利用很少的资本就能操作,

这也是我们要研究的课题之一。所以我们不仅简化了体系,连生产也简化了。为了台湾88 水灾后的重建,我们

组建了一个工厂,年产可以做到五千户。大部分生产工作由灾民来操作,没有依赖机械,而只是依靠双手和一些

简单的工具。一个房子只要用扳手等很简单的工具就可以组装,可以一万户、两万户同时做,比任何工业化生产

的速度都快。

四川茂县杨柳村的项目主要是完成56 户的农宅建设(图12)。我们的设计参照当地传统建筑,全部由村民

自建。构架组装方式与传统的穿斗式完全一样,螺栓连接,精密度很高,只要带领村民们做一次就可以了。然后

按当地传统的方式用材料进行填充,由于很多使用旧料,房屋整体看上去大体一样,但每一间房子又都有区别。

另一个项目是台湾水灾后的部落重建,规模将近一千户(图13)。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我们的角色

已不是一般建筑师的设计角色,而是从材料的生产、工具的使用到施工的组织,具体到设置模具、安排生产

线,类似于“总承包”的角色。所以我们只负责房屋核心部分的建设,其他部分预留接口,其后由村民自行

搭建。我们常常讲这个只是房子,不是家。家,是要去经营的,即村民经过加工和经营投入他们的各种想象

才能变成家。而这样精心的经营是我们拿多少设计费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从这些工作中我逐渐发现,农村的社会结构、生产和生活是紧密连在一起的,当地村民并不是弱者,不

适合用一般慈善救助的方式去资助。村民怎么盖房子的?灌浆是用桶装后扔上去,像特技表演似的。所以他

们具备强大的力量。因此我们只是提供一个简单的钢构(图14),其他部分由他们建造。在内蒙古完成的

示范房中也是这种做法,将钢网拉宽一点可以做到50cm 的墙体,利用土和草填充,保温等性能很好,这些

都是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做出来的,是任何设计师没办法做到的。这就是开放的体系。不只是构造的开放,还

要对使用者开放,对他们的创造力与想象力开放。

传统民居不论是乡村或城镇,可

以看出它们背后都有一定的规制,但

又可因时空与社会条件的不同而灵活

变化,呈现多种多样的风貌,居民的

自主性从未被摒弃。但在“现代化”

过程中,居民的自主性无奈地被极度

压缩,变得毫无生活的尊严,尤其在

城市中,类似高密度的香港、失控的

城中村就是现实。台北曾有一段时间控

制得很好,之后又有一段时间失控,当

政府的管控力量弱了,人民的创造力就

发挥出来了。我们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

矛盾?所以城市是由几千万只手创造出

来,而不是几个大师的手,我们应当做的只是有限的管制,其他则保持弹性。

如何在现实的条件下理清城市的公共性与居住者的自主性,是值得探讨的主题。那么,城市中居民的自

主性如何发挥?我的看法是将城市的公共架构留出来,预留出市民可以自主营建的空间。所谓自主营建并不

是说自己盖,而是自己可以主张,比如一个企业自己拥有多少个空间构架,自己找施工队和设计师来做,不

要完全依赖开发商。

我们在深圳保障房的提案中提出由“人民的建筑”到“人民的城市”的思路(图15,16)。提案提出

了公共性的大架构(Mega Structure)与私有的微系统自主营建体系结合的策略。大架构解决了三维空间

的绿化与人造环境的调和、微气候控制,都市使用分区、结构、市政工程等问题的妥善处理。微系统的自主

营建体系让市民的创造力与积极性能够被激发,强大的市民能动力并不仅局限在公寓大楼内做室内装修,还

可扩大到外墙、周边的环境,甚至小区的公共空间营建,市民的力量可以参与到整个城市的建设,可以找回

传统聚落的肌理、丰富细致的生活与空间、亲密的人际关系。

现有城市受限于土地私有与细分,全街廓或跨街廓的大型结构物的整合不易,造成目前如笋状建筑群的

样貌,也切割了居住空间,造成三维空间中水平连接的困难。在我们土地国有政策的情况下,是否可以跨街

廓、大范围地进行水平连接,重新细致地理清公共与私有领域,让城市能合理有序地发展,市民也有自由灵

活的空间去经营属于自己的天地,这样过去对城市乌托邦的想象才有机会实现。

最后,我们最大的挑战就是可持续的观念。可持续不是只讲绿色建筑或绿色技术,还有社会、经济层面

的考量,从这个观点来看我们所有的案例是否都能够在这个框架上操作和思考。面对这个可持续文明的重构,

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得改,所以它将会重塑一个新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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