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无梦 第8期

时间:2022-06-24 03:37:47

因为美人已经迟暮,但英雄尚未末路。或许,这些,都是烟云,都是命运。

他们相遇时,她刚刚步出围城,乘船去南方的一个城市。并非踏春时节,船上只寥寥几人。她凭栏眺望海上的落鸥碧云,潮起潮落,如同人生的变幻莫测。与先生从才子佳人到举案齐眉,10年间,先生的一切已经渗进她的生命,一个女人最大的骄傲,莫过于同时拥有爱情和婚姻。

游船里大多是亲密的年轻人,她喜欢夹在他们中间看风景,仿佛又回到少女时代。那晚的风很大,但她仍没有回舱,只站在船头任风静静地吹,突然船身猛地摇晃,像是撞上了礁石,惊慌之中,她有些拿捏不住,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如果有先生在,他一定会急切地将她拉起来,替她掸尽灰尘。从22岁到32岁,他一直就这样做,替她掸尽半生的尘埃,让她心清如镜。但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婚姻结束时爱情也不存在,延续她爱情的是比她小10岁的研究生,一如她当年的明眸皓齿。

然而,将她拉起来的却是另一只手。那是一个大副,穿着神气的制服,神色仿佛是刚刚周游世界后归来。其实他早已注意她多时,落寞的表情似他早年亡去的妻子。他默默地站在船的另一头窥视她,竟如年少青涩时的嚅嗫不前,直到天公降美,产生这游船的触礁。

红颜虽已渐逝,但她的纤手仍是盈盈可握,第一次将手递给先生以外的其他男人,再共同的相视一笑,她竟没来由的慌乱,眼神所及处,皆是一片空白。他是个刻满沧桑的男人,脸上写着的全是豁达与包容,如同多年以来先生的面孔。

从餐厅一起出来,本想谢过他的晚餐,两人就到此为止。但拗不过他的眼神,便随着去了电影厅,忽然感觉他的眼神竟有些孩童般的无赖。电影的台词沙沙地响,恰好是一部《廊桥遗梦》,早就看过,以前看的时候,只是局外人的身份,现在却深入其中。一个位置的变化,就使人生的角色各有不同。

他们在电影院里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人与人的相遇,相识和相恋。影厅浮着一层氤氲的气氛,在黑暗中,他们的手忽然相碰,轻轻一啄,他便紧紧将她握住。她心里澎湃万千,这一握仿佛也是当年先生的手一样温暖和宽厚,她曾以为永不会再松开,但是终究不再十指纠缠。

侧眼望过去,大副的脸型像刀刻一样,紧抿的嘴唇透着坚毅。他没有迎接她的目光,只是平视着屏幕,握着她的手却愈发的紧。彼此的汗开始渗出,像是火山奔突的烈浆。但她开始热泪盈眶,从未像这么认真地看过这部《廊桥遗梦》,那熟悉的台词如同纤手,将她的心弦轻轻地拨弄。

一直以来,她从未选择过遗忘,她明白生活不是电影,人和人之间偶尔邂逅,真的就可以携手白头吗?于是,在黑漆漆的影厅里,在这船舶飘流的海上,她开始无声地哭泣,为着那令人唏嘘的爱情,熟悉而又陌生的爱情。因为美人已经迟暮,但英雄尚未末路。或许,这些,都是烟云,都是命运。

只是廊桥再无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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