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公斤的希望

时间:2022-06-22 08:38:08

安娜·嘉瓦尔达,1970年生于法国巴黎,1994年任职于法国教育部。1999年以其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我希望有人在什么地方等我》登上法国畅销书排行榜,并获得多项大奖。2002年,安娜·嘉瓦尔达出版了首部长篇小说《我曾爱过》,同样获得了巨大成功。此后,又有《35公斤的希望》、《在一起就好》等长篇小说问世并畅销。《35公斤的希望》生动、深刻地描述了一个孩子成长路途的艰难、坎坷、挣扎与辛酸,堪称青少年励志文学的经典之作。该作品曾获“法国青少年最佳读物奖”、“法国不朽文学奖”,被改编成电影、广播剧和话剧,在世界各国引起巨大反响。

我是格雷古瓦,小名叫“多多”。三岁之前,我是无忧无虑的。三岁零五个月的时候,我上幼儿园了,翻开了我成长史上新的一页。从此,人生对我而言,有欢乐,也有忧愁。现在我13岁了,上初一。我知道,你可能已经感觉到了这里头有点儿不对劲儿。是的,说实话吧,我留了两次级——三年级和初一(法国儿童六岁上学)。

我从来都不是标准概念的“好学生”。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只会像鹦鹉一样,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着同一句话:“学习、学习、学习!”可我呢,总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我对学习不感兴趣,就这么简单。现在回想起来,我在幼儿园还是幸福的。我的老师名叫玛丽,我喜欢她。她总是带领我们动手做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让我们感受到成功的喜悦。她说,成功的一天就是我们创造了某些东西的一天。毕业前夕,玛丽老师送给我一本书作为纪念——《为小手准备一千种手工活》。在我的毕业手册上,玛丽老师写道:“这个男孩子有漏斗般的脑袋,仙女的手指,敏感的心灵。一定可以教育成材。”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有被国家教育体制所抛弃。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学期下来,我才做了一半的作业,最后的命运,就是我被勒令退学了。爸爸妈妈的每次吵架都是从我开始,拿我的成绩说事儿,互相指责是对方的错。这一次,他们却齐心协力,目标一致地对我吼叫。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完全有理由大哭一场,但我没有,我翻出从工地捡回的一堆废料,造了一头大怪物,我管它叫“毛毛怪贝鲁”。我知道,这并不是聪明的办法,可至少,它能让我心里痛快一点儿,也让我的枕头没有被泪水浸湿。

这个时候,唯一给我安慰的是爷爷老莱昂。他的储藏室,是世界上最让我感到幸福的地方,是我真正的避难所。老莱昂像我一样喜欢修修弄弄,不同的是,他学生时代成绩很棒,什么都是第一。退休前造出过许多巨大无比的东西:桥梁、隧道、大坝等等。记得当年老莱昂得知我要重读三年级时,他把我搂在怀里,给我讲了龟兔赛跑的故事,声音温柔地告诉我最后的赢家很可能就是乌龟,只要他勇敢,肯于坚持。可这次,老莱昂却不再是同样的反应,他问我:“你真的打算再复读初二、初三,然后运气好的话在30岁时拿到高中文凭吗?”接着他语重心长地指出,“活得不幸比活得幸福要容易得多。你应该学会让自己幸福起来!”我坐在储藏室一个旧桶上,回味着老莱昂的话,心里想着怎样才能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我很想创造一切,可这件事上,我确实很迷惘:我没有计划,没有模型,没有图纸,没有材料,没有工具,什么都没有。只有心上沉沉的一份重量,让我哭不出来。

现在是六月底,目前还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接收我九月份入学。七月份飞一般地过去了,我为邻居马尔蒂先生家揭下了旧墙纸,我学会了贴新墙纸。当马尔蒂先生家焕然一新后,他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两百欧元,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属于自己的钱。我要用这些钱做什么呢?买模型用的马达,还是电锯?

爸爸妈妈决定送我去寄宿学校,这也是我的选择。其实我早在假期前就给格朗尚技校初中部打过电话,只是这所学校也注重学生的档案,而我的档案显然狼狈不堪。老莱昂鼓励我给校长写一封申诉信。我写了,而且在寄出前相继打了12份草稿:“我希望被你们学校录取,但我的学习成绩太差了。我看到你们学校的介绍上说你们有机械工作室、木工工作室、计算机房等等。我想生命里不仅有成绩,还有动机。我想来格朗尚是因为这里会是让我感觉最幸福的地方。我不是很胖,有35公斤的希望……”几天后我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校长给妈妈打来电话表示同意录取我;老莱昂病重住进了医院。

我如愿被格朗尚中学录取了。我可以坦然地离开家,像老莱昂说的那样去“呼吸些新鲜空气”了。我收拾好行李,关上自己的房门就再也没有回头。我也没法去医院看望老莱昂。重症监护室禁止探视,因为我们身上最微小的细菌都可能要了患者的性命。

在格朗尚中学,我不是班里最好的学生,也不是最差的学生。在这里,无论“好”还是“差”老师都喜欢我们。我们这些同学也都是一群好哥们,这里没有嫉妒与排挤,没有你死我活的所谓“竞争”。在绘画和手工劳动课上,我如鱼得水,一展身手,赢得了同学和老师的尊重与夸奖。最糟的要数体育课,我依旧很差。妈妈每星期都会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我都要问问老莱昂的康复情况。我想念他,这种思念之情在一次体育课上竟然给了我巨大的力量。那堂课的训练科目是“攀绳”,在攀到第三节时我已经没信心了。同学们为我呐喊鼓劲儿,我拼死攀到了第五节,剩下两节我准备放弃。这时病中的老莱昂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对他说:“来吧,爷爷!我们一起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吧!”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两只手像着了火似的滚烫,大腿的内侧渗出血来,但我全然不顾,终于奋力攀至第七节,攀上了胜利的顶点。这回我哭了,那是快乐和痛苦交织的泪水。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我滑了下来,瘫倒在地。这时,宿舍门卫跑过来说有位老爷爷坐着轮椅来到学校,说是要看他的多多。听到这话我顿时浑身是劲儿,从地上爬起来向宿舍跑去。远远地我看到,在宿舍门口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推着轮椅,轮椅上我日思夜想的老莱昂正对着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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