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土著画澳洲

别以为澳洲原住民还在穿草裙、跳肚皮舞，他们的艺术令人刮目相看。那些神秘斑斓、层次如洋葱般繁复的画比西方抽象还前卫。以至于展厅中有人说，“他们早就当代了”。

卡梅隆承认，《阿凡达》里的外星人和澳洲原住民很像。

2010年6月，中国美术馆用92件原作展示澳洲土著艺术。地图样的抽象画，隐匿着丰富的神话故事。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专题策展人彼得・索利说：“土著人脑子里长了眼睛。”

澳洲原住民有4万年历史。1788年被欧洲人占领前，澳洲有5D0多个土著部落，75万原住民。如今只剩250多个部落。澳洲中部爱丽丝泉镇的帕潘亚是同化政策中澳大利亚政府在1959年建立的原住民定居区，也是当代土著艺术的诞生地。

每一幅画都是土地权证

彼得说，原住民通过艺术把自己和领地更紧密联系起来，“每一幅画是一个地图，用画告诉别人：我到底是谁、我来自哪里”。

1988年，安徽画家周小平去澳洲土著社区教画画，定居澳洲的他最近还在上著丛林参加葬礼。他就原住民一直在为土地而交涉：“土地就是他们的生命。岩画、音乐……一切都离不开土地。各种传说、宗教都与土地有关，有些地区土地是神圣的，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而研究两部沙漠艺术史30年的南威尔士大学教授维维恩・约翰逊认为，对西部沙漠而言，巨幅作品的意义就是“土地权证”。

上世纪70年代末任帕潘亚图拉艺术中心经理的约翰・肯恩为画家提供了大尺寸的帆布，“巨型帆布绘画聚集了人们的力量，绘制他们整个国度的地图”。这些“土地权证”，画出他们对故土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就像画家所说：“如果不画出这个故事，白种人就会来谧取我的国度。”

约翰逊说：“他们的祖先通过把自己的痕迹留在地表、水源、植物和动物上来声称所有权。他们举行仪式，描绘土地上的古老标记。艺术家用来显示他们拥有的知识的故事和图案，是他们对相关地方拥有监护权的依据。”

1976年12月，《土著土地(北部领地)权利法》颁布，规定将所有现存保护区的所有权归还原住民。原住民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的土地，返乡潮在上世纪70年代掀起，1981年尤他尤他完成《玉玛里》数月后，平图琵人在肯陶尔建立社区将返乡潮推至顶峰。

梦幻时代的故事是澳洲的灵魂

“对土地的理解，永远离不开梦幻时代的故事。侗小平说。原住民认为祖先在梦幻时代创造万物。每个地区和族系都有自己的祖先，时而是人，时而是袋鼠、鳄鱼，时而是岩石、树木。祖先狩猎、作战，在自然中留下供后人膜拜的圣地。

“梦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它是我们的法则。”成人礼后就听到梦故事的艺术家米克说。而艺术家贝尼・塔帕塔利则说：“梦是我们对地貌来源的解释。如果我们不了解某个地方的梦，我们就会迷失。”

土著艺术家蒂姆・鲁拉・塔帕塔利画的圆点成为追忆父亲，冥想袋貂人的工具。他的先祖袋貂人是拿着标枪捕猎袋鼠的英雄。而其兄弟克利福德・袋貂・塔帕塔利则在错综复杂的三维构图中加上点、圆、圈和祖先相关的踪迹。约翰・肯思甚至认为，这位一只眼的艺术家足以媲美欧洲艺术家摩里茨・科奈里斯・埃舍尔。

尤他尤他1981年画的《玉玛里》大胆又拟人。既再现澳洲西部边界玉玛里的岩孔形状，又直指梦幻时期的故事：一男子和岳母有不正当关系，违反族群婚姻准则而备受煎熬。约翰逊说这幅伟大的澳大利亚绘画，“将地理、故事和仪式天衣无缝地组合在一起”。

每幅土著画都在讲故事。周小平说，给孩子讲清楚祖父是干什么的，这个地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文字的原住民靠画传故事，当然故事不是每个人都能画。“图像归属靠血缘关系，有点像版权，故事一般不对外公开。”

边画，边唱古老部落歌曲，歌颂祖先。画中除了故事还留下庆典仪式。1973年就和西部沙漠原住民一起工作的纽约大学人类学教授弗雷德・迈尔斯说：“画与圣地上进行的仪式交织在一起。”

原住民并非不能“画得像”，作为仪式的一部分，他们必须抽象，当故事太明显时，还会盖起来，重新画。1971年杰佛利・巴登任帕潘亚图拉艺术家公司经理时，画家们常在捡来的小木头上画圣物、图案。1972年巴登离开不到一月，就发生尤埃杜木事件：原住民投诉一幅画中含有明晰的神圣而神秘的形象。

这使画家意识到要修改画中的违规内容。迪克・金伯任帕潘亚图拉艺术家公司经理时，帮助平息了圣物形象曝光引起的争端，帮助他们在不违反传统法规的情况下展示神圣故事。

作品受关注，画家仍很穷

土著艺术在澳洲已成国家象征。澳洲航空公司还特意在飞机上绘制土著标志性的圆点图案。尤他尤他的《玉玛里》已代表澳洲数次拜访其他国家，画面花纹还成为澳大利亚2009年版护照上的图案。彼得说，“澳大利亚人承认土著文化是他们文化的起源了”。

上世纪70年代，帕潘亚绘画不被美术馆、博物馆接受，也没一家公共收藏机构收藏，私人市场更无人问津。而目前土著艺术品的价格正以每年40％到50％的速度增长，神话故事画尤为畅销。“小幅画200澳元左右，艺术家当场创作的上限为5万澳元左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作品上百万澳元才能买到。”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土著与托雷斯海峡岛民”项目主管迈克尔・皮克林说，澳洲很多艺术中心和不同部落有联系，直接出售作品或拍卖。

西部沙漠绘画运动先驱克利福德・袋貂・塔帕塔利的作品曾是澳大利亚苏富比土著艺术拍卖会中最抢眼的。他1977年所画的梦幻时代故事，预拍价约156万到217万美元。

周小平说土著绘画中也有商业性的，没什么故事，画完就卖。“传统文化商业化，不可避免会带来质量下降，重复画简单花纹，但对原住民来说，遵守的规则严格，有监督人在旁边监督着。”监督人是原住民说的“库腾戈鲁”，仪式上的警察，一般由年长的爸爸、叔叔充当，必须确保整个故事准确无误。

画廊销售艺术品通常可获30％费，但销售原住民艺术品，费则达40％。不懂英语，和外界沟通少的原住民，在艺术市场中很易受骗。澳大利亚议会调查报告说，有一幅市价为1500澳元的绘画，返回到画家手里只有150澳元。迈克尔说现在有严格法律来保证卖画所得，艺术家能拿到60％或以上。

澳洲的原住民居住区，生活着约6000位画家。尽管画画能挣钱，但迈克尔说他们仍很穷，“一个部落是大家庭似的，不管多少钱，大家庭里分享”。因为原住民认为神话故事是祖先留传下来的文化遗产，属于所有子孙。

解开土著绘画密码

《山丘上的虎皮鹦鹉》

比利・斯道可曼・塔伯塔利画于1975年。表现梦时期虎皮鹦鹉祖先的旅行。他们在丹尼森山附近的山丘上扎营，营地用同心圆表示，叠加在以山丘为背景的拼图上。

《地毯蛇之梦》

托比・布朗・加姆皮亭帕画于1976年。中心圆是山丘上的阿尔库扎水洞，四周绿色马蹄是水鸟。地毯蛇向西寻找可与他分享食物的同胞，两人见面互致问候，然后各走各的路。

《伊林噶润噶的梦》

比利・诺兰・塔潘噶提画于1976年。大湖附近的大山洞标志着梦的地点，远古时代，蛇女来过这里。她蜿蜒前行，在图上用波线表示。

《沃尔鲁古隆之梦故事》

克利福德・袋貂・塔帕塔利画于1976年，描绘神圣的森林大火。尤埃杜木西边一地点是大火开始的地方，同心圆是大火爆发中心，炭灰色区域是燃烧后的土地，白点是余烬。

《捕猎蜜蚁》

蒂姆・鲁拉・塔帕塔利画于1975年。帕潘亚的三座山构成梦的点，再现的是一个巨大的蜜蚁祖先的身体。这三座山是“蜜蚁”祖先结束梦旅行后，回到地面的地点。

《亚瓦卢拉》

蒂尼・诺兰・加姆皮亭帕画于1975年。土醋栗祖先被指造成了另一个领袖的死亡，被杀手追捕。两边的线条指祖先血流成河，也是压碎的醋栗流出红汁，年轻人饮用可获得生命力。

《古拉帕朗古》

尤他尤他・坦格拉画于1974年。两个女人害怕老人逃向威尔肯卡拉，短腿祖先爬进山洞，洞里的圣物扔到一边，变成山丘，就在两个女人通过跳舞创造出的粘土浅洼地南方。

《提卡利的玛拉和坏叔父》

强尼・沃让库拉・加普鲁拉画于1974年。野犬人是玛拉先人的叔父，但有时也吃掉玛拉，翠乌人也是叔父，但常常喝光他们的水。玛拉用长矛将野犬人杀死，但神医翠鸟人使其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