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女教师廖智:失去双腿,我还可以翩翩起舞

2008年5月12日,突如其来的大地震瞬间夺去了她深爱的女儿和跳舞的双腿,失去双腿,对于一个喜爱跳舞的人来说,意味着永远告别舞台。而24岁的她选择了坚强面对,在她失去双腿仅两个多月后,竟然重新回到了久违的舞台上。她用残缺的肢体继续演绎力与美,给所有在灾难和苦难中顽强生存的人们带来最简单、最真挚的东西――希望。

遭遇不幸,汶川地震失去双腿

2008年5月12日,是全国都为之震撼的日子。这一天,也将四川绵竹汉旺镇姑娘廖智的生活震得支离破碎。

当时23岁的廖智已是一个一岁女孩的妈妈。丈夫在外面做些小生意,廖智则是德阳一所私立学校教的儿童舞蹈老师。一家人的生活过得如九寨沟的池水般,平静却不乏斑斓。

2008年5月12日那天,廖智本来和德阳的好友约好去海南旅游,可在德阳工作已经快一周没有回家了,女儿虫虫天真可爱的小脸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于是她取消了旅游计划,选择了回家看望女儿。然而谁也没想到,一场特大灾难向廖智一家袭来。

地震来临的一刹那,50岁的婆婆正在地上教孙女学走路。突然之间,整个房屋都在倾斜,廖智快速冲到门口,瞬间,一半的房子在廖智面前坍塌下来。廖智迅速地冲到房间里,赶紧趴到婆婆的身体上,用身体遮掩住她和女儿……

几秒钟之后廖智眼前一黑,连同婆婆和女儿一起掉了下去……睁不开眼睛,呼吸到的全是灰尘。此时,浓烟四起,耳边全是震耳欲聋的房屋垮塌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廖智再次睁开眼时,她的腿却被楼板死死地压着,像针扎一样疼……她顾不上这些,发疯一样不停地用手摸索着女儿,倾听着女儿哪怕微弱的呼吸声或哭声。但是没有,黑暗中只有婆婆微弱的。廖智心里陡然一沉,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几分钟后,原本还在微微的婆婆也没了声音,廖智又轻轻地叫了两声:“妈!妈!”还是没有回应。廖智脑海里一片空白,时间也似乎停顿了下来。

余震又来了,楼板向下一沉,廖智的腿被压得更加疼痛。但抓着女儿的身体,看着婆婆紧闭的双眼,还有什么比骨肉分离更痛彻心扉?

26个小时以后,在部队官兵和家人的共同努力下,廖智的一条腿被从楼板下取出来了。而另外一条腿由于压得太深,无奈之下,得硬从楼板下拉出来。5月13日,廖智被直接送到了德阳市第五人民医院,医生做完检查后,决定给廖智做截肢手术。

面临截肢的现实,廖智没有犹豫,也没有惧怕。但是廖智知道,做了手术后自己就成了残疾人,不仅不能走路,更重要的是,她再也不能在舞台上跳舞了……

灾难面前,失去双腿也要选择坚强

手术后凌晨,廖智的麻药失去药力,钻心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廖智的双腿就像挂着两个无比沉重的铁锤,一动就噬骨地痛。廖智无法自己翻身,必须要靠亲人和朋友帮助才能一点一点地移动,大小便也需要几个人慢慢抬起才能够完成。

廖智看着守在病床前累得睡着的丈夫,想起废墟下的婆婆和女儿,她知道,这个家,只剩下丈夫和她了。她不想叫醒丈夫,她必须自己学会翻身。她用力抓住床垫上的床单一点点地移动自己的身体,可是平常轻盈的身体现在却变得如此笨重,而且每动一下都会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楚传遍全身。汗水湿透了廖智的衣服,可她不停回想埋在废墟里的感受。她不停地想:哪怕只能翻一下身,就是最大的幸福。于是,廖智咬紧嘴唇,再一次去尝试自己翻身,一次次将身体侧向一边,又一次次翻回来……

直到天渐渐发白,丈夫严阳醒来,廖智才知道已经是清晨7点多了。而这时廖智的身体居然可以不靠任何人就能在床垫上翻来翻去,虽然动作还是很慢,但是廖智已经觉得很惊喜了。但当她无意中抬起头来,却发现包裹双腿的厚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2008年5月14日,廖智已经可以非常自如地在床上翻来翻去了。但她仍然会下意识地去抚摸双腿,刚刚截肢,总感觉腿还在那里,可是用手去摸,却只剩下厚厚的纱布,心里全是莫名的苦痛。失去了婆婆和女儿,又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双腿,自己以后的路,究竟要怎么走?

5月21日,廖智从德阳第五人民医院转到了重庆市大坪医院。自从来到重庆后,廖智身处的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在这里不仅有最好的医生,还经常会有好心人来看望她,廖智身体的伤口和心理的伤口都在不断地愈合中。在重庆休养了大概一个月左右,伤口基本愈合了,于是她装上了假肢。

装上假肢的那一瞬间,廖智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不是悲,不是喜,而是五味杂陈。能再次站起来,她激动,但是站起来看到的世界,却再也不一样了,房子、家人、还有未来……这一双假肢,能代替自己曾经灵活的双腿吗?

廖智在医生的陪同下开始做康复训练,以走路为主,但有时她忍不住,就尝试着活动脚步试跳一下舞。可是由于假肢实在不太灵活,几次都差点儿摔倒。加上走动太频繁,刚愈合的伤口在走动中又受伤。原来第一次手术只是为了紧急救命,骨头没有磨平,所以骨刺和假肢摩擦使伤口再次溃烂。

6月29日,医生通过检查后,确定还要再做一次手术。躺在病床上,廖智想着即将到来的手术,不禁看向窗外。斜月如钩,月光如白绫般皎洁,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她的脸上。是啊,就算是地动山摇、天塌地陷,就算是生死恨、爱别离,月光也永远温柔地抚过每一个夜晚。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比如月光,比如对家人亘古不变的爱,比如发自内心喜欢一样东西的心情。突然间,廖智很想再跳一次舞,跳给这一刻的月色,跳给自己,也跳给每一个还在阴影下紧皱双眉的同胞。

重返舞台,残躯跪出震撼《鼓舞》

恰在此时,世界小姐组委会的任老师和韩老师听说了廖智的事情后很感动,而她们也希望廖智可以在2008年世界小姐比赛的舞台上再跳一支舞。但是刚刚失去双腿的人要跳舞又谈何容易?当他们征询廖智意见时,廖智不顾一切地拼命点头,“我不能让我的人生留下遗憾。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上舞台,我一定要去!”这样,她的第二次手术只能推后。她开始在病房练习:用双膝站在床上。

每天坚持站一个小时,钻心地疼痛,她咬紧牙关,汗水、泪水一起流下来。母亲心疼地说:“孩子,放弃吧!”“妈妈,舞蹈是我人生的向往,我不能放弃!”廖智泪眼执著地回答母亲。当组委会的两位老师看到这一情景时,也不忍落泪。

大家经过一下午的商量后决定用鼓做道具,而廖智直接跪在鼓上去跳舞,这样的舞蹈不仅有柔美的上肢韵律,整体效果出来也显得更有力量。舞蹈的框架一形成,大家便分工合作,廖智则在这段时间尽量尝试做一些力量恢复锻炼。

但要完成《鼓舞》,对廖智来说必须从跪立这个对常人来说很简单的动作开始训练。廖智便自己在床上练起来,她扶着床边的扶把开始尝试拉韧带,当廖智把身体尽可能贴住腿的时候,才发现经过一个多月的躺卧,身体竟然变得那么僵硬。除了韧带变紧了很多,更严重的是以前软软的腰不仅不能像以前那样弯下去,就连直直地挺起来都变得很困难。她尝试着缓慢地跪起来,刚跪一分钟不到双腿便开始颤抖,接着全身都颤抖起来,这个时候廖智才明白,现在要想跳舞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容易。

母亲白加蓉见女儿训练如此辛苦,多次劝她放弃,廖智也想过放弃,但是想到再疼每天也就疼3个小时,于是她咬咬牙继续练习。后来,她开始在训练场馆训练了,每次一跪在地板上,钻心的疼痛便让她汗流满面,陪护她的母亲总躲在一旁偷偷流泪。

2008年7月14日,当双腿残缺、一袭红装的廖智在大鼓上翩翩起舞时,震撼了现场所有人。表演结束,当老师和亲朋好友向她伸出大拇指说“宝贝!你很棒”的时候,廖智的眼睛湿润了。

装上假肢,3天学会了走路

演出后第二天,廖智接受了第二次手术,双脚断肢处进行了打磨,20天后装上了假肢。

在母亲和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她又坚强地练习用假肢走路。

一步,两步,三步……额头沁出了汗水,假肢与打磨部位磨得生痛,痛得她几乎昏倒。不能放弃,不能放弃!她在心里默默念叨:早一天训练,就早一天走路!医生护士无不被她的坚强所感动。3天后,她不需要搀扶,真的能够走路了!

医生连连赞叹:“廖智的适应能力太强了!一般小腿安上假肢的人要走路,至少需要10天时间。3天确实是一个奇迹,这需要忍受剧烈的疼痛,需要非一般的血汗与毅力!”

为了更加自如地走路,回到成都市残联宿舍,廖智每天开始面对着镜子练习。母亲充当舞伴,帮助她练习双人舞。

2008年12月,她参加了四川省慈善晚会。走向舞台,她与舞伴卢亮跳起双人舞。尽管中间有几次站不稳,但她优美的舞姿仍然赢得阵阵喝彩。舞台上短短3分26秒演出,廖智付出了旁人无法体会的苦痛和汗水!

舞蹈结束,当廖智露出她残疾的双腿时,整个晚会现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舞伴卢亮强忍着泪水说:“要是我失去双腿,我可能不会再选择舞蹈。因为,这太艰难了!”

致力义演,组建残疾人表演团队

《鼓舞》的成功演出让廖智很开心,也很受鼓舞,她认为,《鼓舞》有两层意义:一是鼓上跳的舞,二是可以鼓舞跟她一样遭遇不幸的灾区人们。她想让更多灾区的人民看到《鼓舞》。在经过反复思量后,她决定到家乡德阳举行义演活动,并开始为此忙碌奔波起来。

廖智的事迹被视频播出后,立即在网络上引起强烈反响,短短几天时间里,一段名为《23岁地震断腿美女为家乡义演》的视频一次次感动着每一个的网友,点击量迅速超过10万人次。各地网友纷纷跟帖留言,为廖智加油鼓劲,表达自己的观点,同时为廖智送上美好的祝愿。

参加了许许多多的表演下来,赞美和夸奖络绎不绝,廖智成了“红人”,很多人还来找她签名。但是,在廖智心里,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很普通、很真实的人,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也有人认为廖智成了名人,参加演出的酬劳和知名度就有了经济保障。但是那种生活并不是廖智的追求目标,她所参演的演出并不是都有报酬,大部分演出和主持都是无偿的义演,邀她演出的人很多,但纯商业性的演出她基本上都会拒绝。

而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的廖智也开始去关注这个残疾群体,去学着跟他们相处。慢慢的,廖智就想建立一支残疾人表演团队,目前已有二十多个人加入了进来。每到给团队员工发工资那天,廖智就开玩笑说自己又光荣地成为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了。

恢复单身,努力幸福地生活下去

如今,虽然廖智被称为最美丽的舞者,但和美人鱼一样,她还是和自己的王子分开了――地震后,丈夫很快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丈夫说,是因为自己接受不了失去女儿、失去母亲、失去家园的现实。看到廖智,就使他想起所失去的一切。他想逃避。廖智觉得那都是借口。“一个女人最难、最无助的时候,最希望的肯定是她爱的那个男人是可以依靠的。”而且地震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须得到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失去的。于是,廖智下定决心,离婚。

2009年大年三十那晚,她和丈夫签了离婚协议书。

恢复单身后的廖智一直和妈妈住在成都市残联提供的宿舍里,虽然也有人向她表达过爱意,但现在的廖智还没有那样的心情去接受一段感情,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也有人考虑说,当影响力慢慢减弱时,戴着假肢,很多工作都很难适合,廖智该怎么办?廖智却说:“我能做的事情很多。我做过老师,做过化妆师,做过主持人,做过生意。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不需要靠别人的同情。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只要有理想,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只要你是真诚的,只要你愿意为理想去努力生活,你就会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