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之体与古今嬗变

时间:2022-06-20 03:57:22

摘要:序是中国古老文体之一,它依附或并列于典籍、文章、地图等之前或之后,旨在说明与该文本相关的任何内容,在自由中又讲究行文次第的文体。序文在发展中逐渐繁衍流变。一是具有依附性的序文,内容多为述篇章之所作,言内容之次第。这其中有书序、文序、诗序、杂序等四大类。二是具有独立性的序文,内容多为叙事件之缘起,抒情绪之所蕴。主要有游宴序、赠序等。其中,赠序在发展的过程中,文人们又进一步将其文体功能扩充,这便产生了名字序与寿序。

关键词:文体;序;辨体;分类;依附之序;独立之序

中图分类号:H0.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055X(2012)02-0072-06

序是中国古老文体之一,它的家族相当庞大,其中的继承与断裂关系又极其复杂。但就笔者所见,对序的文体研究,以古代最具完整性与系统性的吴讷《文章辨体》、徐师曾《文体明辨》而言,很多重要问题还是语焉未详。即便是时至今日,仍然有待展开。①当今学界,或将其作为一个笼统的概念给予使用,②或对其中的数种分体,出现许多矛盾的解说。③于是,本文将对序之文体,及其分类与流变,做细致的梳理与考辩。

一、序文之体

关于“序”字的本义,《说文》云:“序,东西墙也,从广,予声。”[1]192但“序”又常假借为“叙”与“绪”。段玉裁曰:“经传多假‘序’为‘叙’,《周礼》、《仪礼》序字注多释为次第是也。”又“《周颂》:‘继序思不忘。’《传》曰:‘序,绪也’,此谓‘序’为‘绪’之假借字。”[2]案《说文》:“绪,丝端也。从系,者声。”[1]271因而,序通过假借,就具有了“论次第”与“述端绪”之义。于是,徐师曾总结道:“《尔雅》云:序,绪也。字亦作‘叙’,言其善叙事理,次第有序,若丝之绪也。”[3]135

至于序的内容,汉代孔安国《尚书序》云:“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4]汉末刘熙《释名・释典艺》曰:“叙,杼也。杼泄其实,宣见之也。”[5]南宋王应麟《辞学指南》:“序者,序典籍之所以作。”[6]也即,所谓序文,就是对著述进行说明的文字。随着后世的大规模运用,序的内容可以包括说明著述缘起、出版意旨、编排体例和介绍作者情况等,也可以包括对作家、作品的评论和相关问题的阐发。序的内容虽然非常庞杂,但行文中,又有一定的程式和规则。序的位置,魏晋之前列于书末,如《史记・太史公自序》、《说文解字・叙》等。后由于书写材料的更新和书籍装订方式的变化,至南朝萧统《文选》等书,序文才移到书前,而将位于书后的名之曰“后序”,到宋代,又开始称后序为“跋”。

至于序的作者,本来是由著者自己来写的,遂被称为自序。大约在西晋左思的《三都赋》时发生了变化。《晋书・左思传》载:“及赋成,时人未之重。(左)思自以其作不谢班、张,恐以人废言,安定皇甫谧有高誉,思造而示之。谧称善,为其赋序。”[7]这就开创了请人撰序之风。他序的作者,一般多出自师友或名家。

于是,综合来说,序是依附或并列于典籍、文章、地图等之前或之后,旨在说明与该文本相关的内容,在自由中又讲究行文次第的文体。

此外,序又有“引”、“引言”、“前言”、“片言”、“序录”、“序略”、“缘起”、“题辞”等等别称。这些叫法,和“叙”、“绪”一样,“惟作者随意而命之,无异义也。”[3]135如王充《论衡》的《自纪篇》、《淮南子》的《要略》。序称“引”,大约始于唐代,或因避讳而起。刘禹锡父名刘绪,因避家讳,他常将“序”写作“引”,如《吴蜀集引》。又有“苏明允之考名序,故苏氏讳序。或曰引,或曰说。”[8]9如《苏明允族谱引》。这种称法后得人仿效,便广泛起来。徐师曾《文体明辩序说・引》中说:“唐以前,文章未有名引者。……唐以后始有此体。大略如序而稍为短简,盖序之滥觞也。”[3]136

这里,值得辨析的是,有些文章虽名“序”,但却不在我们的探讨范围内。如柳宗元《序棋》、《序饮》是叙事或杂记一类的文章,这个序,相当于“记”。再如刘向《新序》是一本历史故事的类编,这个“序”,相当于“撰”。与此同时,还有少量作品,在传统意义上一般归入他体,但实际上兼具序文的性质。如宋代宋咸的《进孔丛子表》,除去开头与结尾的套语:“臣咸言:准中书札子,以臣注《孔丛子》奉旨附投进者。……嘉三年十二月十日,广南西路诸军州水陆计运转运使兼本路劝农使、朝散大夫、尚书度支郎中、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臣宋咸上表。”便是一篇标准的《孔丛子序》。

另外,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收录了不少题名为“自序”或者“自叙”的文章,这个自序(叙),有两种含义。或为作者自述写作意图、过程或作品大旨的文章。《汉书・司马迁传》:“(《太史公书》)第七十,迁之自叙云尔。”[9]章学诚《文史通义・诗教下》:“班固次韵,乃《汉书》之自序也。其云述《高帝纪》第一、述《陈项传》第一者,所以自序撰书之本意。史迁有作于先,故己退居于述尔。”[10]或者是自述生平阅历的文章,也就是自传。刘知几《史通・序传》:“盖作者自叙,其流出于中古乎?按屈原《离骚经》,其首章上陈氏族,下列祖考,先述厥生,次显名字。自叙发迹,实基于此。”[11]则所谓自序(叙),或为文集自序,或为个人自传,前者则在序的文体范畴之内。

关于文体辨析之难,黄侃先生曾感叹道:“详夫文体多名,难可拘滞,有沿古以为号,有随宜以立称,有因旧名而质与古异,有创新号而实与古同,引唯推迹其本原,诊求其旨趣,然后不为名实玄纽所惑,而收以简驭繁之功。”[12]对于序这一文体来说,尤为值得注意。而对序之家族进行分类,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明辨分析。

二、序之分类

序是一个在发展中逐渐繁衍流变的文体。

序的产生时间,古即有争议。或以《易传》为最早,如姚鼐《古文辞类纂》:“序跋类者,昔前圣作《易》,孔子为作《系辞》、《说卦》、《文言》、《序卦》、《杂卦》之传,以推论本原,广大其义。”[8]5或以《尚书序》为最早,如陈《文则》曰:“自孔子为《书》作序,文遂有序。”[13]或以子夏《诗大序》为最早,如吴讷《文章辨体序说》曰:“序之体,始于《诗》之《大序》。”[14]42如此,在古代学者那里,先秦时代序体已经产生,并且被广泛应用。如姚鼐曰:“《诗》、《书》皆有序,而《仪礼》篇后有记,皆儒者所为。其余诸子,或自序其意,或弟子作之,《庄子・天下篇》、《荀子》末篇皆是也。”[8]5

但《诗》、《书》之序或为汉儒所添加,属于解经之作可参王琳《序文研究》,北京师范大学2008年博士论文,第50页。;《庄》、《荀》之文,未以序名篇,不属于序文性质。可参诸斌杰《中国古代文体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78页。所以,近年来之学者,多认严格意义上的序文,在秦汉时期才出现,如《吕氏春秋・序意》、《淮南子・要略》,再如司马迁的《太史公自序》,作者既自述身世,又介绍《史记》之体例,而且抒发了忧愤之情,遂被公认为序中佳作、后世楷模。这说明,序到汉代,体例已经相当完备。

汉末刘熙的《释名》首次将序文作为一个文体对象予以阐释。可参王琳《序文研究》,北京师范大学2008年博士论文,第12页。到齐梁时代,萧统《文选》又将序文作为一种单独的文体给予收录,从此,序拥有了独立的文体概念。此后,历代重要的总集如《文苑英华》、《唐文粹》、《宋文鉴》、《元文类》、《文章辨体》、《文体明辨》、《明文衡》、《古文辞类纂》、《经史百家杂钞》等,均有序文的一席之地。

从秦汉到唐代,序的家族逐步繁衍庞大起来,这就需要对序文进行分类。古人也早已开始尝试,但由于角度的不同,呈现出繁杂的局面。或按内容分,如《唐文粹》分作“天地”、“修养”、“琴”、“博弈”、“鸟兽”、“果实”等;或按创作目的分,如《文苑英华》中的“饯送”、“赠别”等;或按所序文本分,如《文章辨体汇选》中的“经”、“文”、“籍”、“骚赋”、“诗集”、“文集”、“词曲”等;或按表达方式,如王之绩《铁立文起》认为:“序之体,议论如周卜商《诗序》,叙事如汉孔安国《尚书序》,变体如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15]今人的分类,倾向于将创作目的与所序文本,进行综合考量的分类方式。如舒仕斌《宴游序和赠序在唐代的发展轨迹及成因》(《赣南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第4期),将序文简单分为序、游宴序、赠序。后有王琳《序文研究》(北京师范大学2008年博士论文)将序文分为书序、集序、诗序、赋序、赠序、游宴序。但遗憾的是,仍然不够完善,值得商榷。

吴讷《文章辨体序说》引东莱云:“凡序文籍,当序作者之意;如赠送燕集等作,又当随事以序其实也。”[14]42这表明,序文在它的本初意义之外,出现了流变。这两者之间,最显著的区别就是,前者是依附于所序之物,而后者是独立存在的文章。这就能够帮助我们进行序体的分类。

一是具有依附性的序文,内容多为述篇章之所作,言内容之次第。这其中又有书序(典籍、文集、诗集等经史子集各部之书)、文序(记序、墓志铭序、碑序、诔序、传序、论序、铭序等)、诗序(单篇诗序、群诗序、赋序、骚序、词序等)、杂序(图序、表序、药方序、祠序、亭序、堂序等)等四大类。

二是具有独立性的序文,内容多为叙事件之缘起,抒情绪之所蕴。这主要指古人于宴集、饯别之时,往往赋诗唱和、撰序赠别。这些记宴饮之乐、传惜别之情的文字,后来逐渐发展为脱离诗文而独立存在的文章。主要有游宴序(宴集序、游赏序、饯别序等)、赠序(赠序、送序、字序、寿序等)等。

接下来我们具体考辩一下这些序之分体。

三、依附之序

(一)书序

书序是序文的最早形态,也是序文正体。它依附于典籍、诗文、图谱等书籍的之前或之后,遍布于经史子集各部,直到现在,仍是人们熟知熟用的文体形态。例如乐史的《太平寰宇记自序》、邢《孝经注疏序》、张昭《窦氏联珠集跋》等。

书,指包含一定篇章和内容的结集,书序必须是在结集之前所作,将和篇章共同体一起推出传播的。倘若在事后出版物上写的读后、跋尾等,则不在此列。如欧阳修的《集古录跋尾》中的那些篇章,不属于书序。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书”,其传播的载体可以是纸、也可以是金石,也可以是布帛。例如曾公亮的《恭题御赐诗后》,从题目看起来,这可能是一篇题跋,但从文中“臣惶恐稽首,刻而志之,庶几得为永永无穷之传”等内容可知,作者将御赐诗刻石时,写下了这篇文章介绍缘起,它具备了书序的特征,虽然刻之于石,仍是书序。

(二)文序

汉人已开始为单篇文章如书、颂、铭、论等文体置序。如刘歆《移书让太常博士序》、王褒《四子讲德论序》、班固《封燕然山铭序》、崔琦《四皓颂序》、李尤《几铭序》等。序的加入,可以弥补各种文体的功能缺憾,如增加背景、扩大含量等。其实上,这是一种“文体创造”。当一种组织机制不足以表达相应的观念之时,改换与融合就必将成为其内部的动力要求。此外,序与正文进行一定功能上的分工,会获得更佳的效果,后来序往往与这些文体珠联璧合起来,能为文人们的惯常运用。

(三)诗序

诗序和文序的发展几乎同步,出现于汉魏之际,成熟于南北朝。和文序的出现一样,这也是一种文体的融合。诗序的出现,将诗法与文法这两种相对独立的机制,在技术上对抗,在美学上融合,从而达到相互映发之妙。诗序出现对诗作的作用,具体可参黄爱平《论唐诗诗序与诗作的关系》,《兰州学刊》2006年第10期。这其中,赋序是最早出现的诗序种类,东汉桓谭《仙赋序》是可以确定作者的赋序,汉代许多赋作都有一小段序言性文字。如《长门赋》、《甘泉赋》、《河东赋》、《羽猎赋》、《长杨赋》、《两都赋》等,但今所见的多数两汉赋序不出于赋者本人之手,乃流传过程中的后人所添加。而以曹植的《献诗(并疏)》为文学史上第一篇可以明确地确定作者的诗序。汉代司马相如的《琴歌二首》、班婕妤的《怨诗》、石勋《费凤别碑诗》、张衡的《怨诗》和《四愁诗》、蔡邕的《初平诗》(诗序残文)、无名氏的《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并序)》,今学界多以其序为后人补记。如张红运《唐前诗序及其赠答宴游主题》,《宁夏大学学报》2009年第1期等相关文章。

这其中,有这样一种群诗之序,一般都出现在燕集唱和,或者送别赋诗时出现,众人聚集起来写诗,最后由一人执笔写一个总序以道其事,此序不依附于任何一首诗,但却与群诗具有一定的依从关系,乃为群诗之序。而当这种依附关系消失的时候,也即聚会或送别时不做诗,但也写一篇序文来抒发感情,就发展成为了叙事之序中的游宴序和赠序。

(四)杂序

除了书、文、诗三大类,其他依附于各种文字或者图画、表格、目录、药方等的序文,则将其归入“杂序”的范畴。如:“表序”,也即史表的序文,如汉司马迁《史记・秦楚之际月表序》,清吴曾祺《文体刍言》:“司马氏改左氏编年之体为本纪、世家、列传而世次之先后,制度之沿革,恐其散而无考,因为之表,以后史氏多因之。表必有序,即所录者是也。”[16]

四、独立之序

正如上文所分析,独立之序最初正是群诗之序,作为附属物与众诗共存。因为它缘事而作的特点,抒情笔墨的浓厚,就逐渐与诗作形成疏离。后来发展为虽无聚会,无送别,无唱和,也无赠诗时,作者仍然写一篇文章来表现游宴之乐,或者表示惜别之意,这样就成为了一种新的独立文体。也即游宴序与赠序。

(一)游宴序

游宴序是指在游宴场合中,记述游宴事件和抒发内心情感的文章。六朝时,游宴序尚处于缘诗而作的阶段,例如石崇的《金谷诗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等作品,它们奠定了这种序文的基本写作模式:欢乐场面的铺陈渲染;由乐生悲的情感抒发;篇末一般要有申说作文缘由的模式化标识。参高雨《游宴序初论》,《大连大学学报》2004年第3期。

但由于其出色的艺术成就,在后世流传中,逐渐以序掩诗。如王融《三月三日曲水诗序》,《南齐书・王融传》载:“九年,上幸芳林园,禊宴朝臣,使融为曲水诗序,文藻富丽,当世称之。”[17]这说明,当时人们已经将这个序文作为独立的文学作品来鉴赏了,它的文体价值,正在逐步确立。到了唐代,游宴序文体的认识便清晰明确。到了宋初的《文苑英华》把“序”分为七类:文集序、游宴序、诗集序、诗序、饯送序、赠别序、杂序,第一次把游宴序作为了“序”的一个分类。

游宴序中,如果细分,又有宴集序、游赏序、饯别序等小类。例如宴集序是为聚而宴所作之序。游赏序是因游而聚所作之序。可根据具体情况,给予判定。

(二)赠序

“唐初赠人始以序名。”[8]9赠序之体,始于唐代,并蔚为大观。清王兆芳《文体通释》:“宴会赋诗而叙之,又饯送有诗,以赠言为叙也,诗序之变也。主于即事记述,写以深情。”[18]可以肯定的是,和游宴序一样,魏晋诗序的发展,直接促进了唐代赠序的产生。可参钟涛《试论魏晋南北朝诗序的文体演进》,《北京大学学报》2008年第1期。

魏晋南北朝的诗序,往往有以赠人为标题的,如曹植《赠白马王彪诗序》、潘尼《赠二李郎诗序》、陆机《赠弟士龙诗序》等,但这些诗序和诗作的关系十分密切,所以还都是诗序今人亦有把赠诗附序也归入赠序,这其实是不符合创作实际的。如褚斌杰:“赠序之作,晋代傅玄有《赠扶风马钧序》,潘尼也有《赠二李郎诗序》等。”(《中国古代文体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83页。)又有舒仕斌:“赠序之名并不始于唐,远在西晋傅玄就创作了《赠扶风马钧序》,潘尼有《赠二李郎序》”(《游宴序和赠序在唐代的发展轨迹及成因》,《赣南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第4期。),只有当赠别诗序脱离了诗歌而独立存在,才能称之为赠序。唐代一些赠序中,还可以看出演变的痕迹。例如《文苑英华》中所收的唐代赠别序,篇末大多提到以诗赠人之意,如“一言均赋,四韵俱成”,“一言俱成,四韵云尔”,“各赋一言,俱题六韵”,“各写四韵,共写别怀”,“各赋诗叙离道意去尔”等类似的语句,后来到韩愈的《送孟东野序》、《送李愿归盘谷序》等,扫清了这些痕迹,没有诗歌,只有序文。于是,当我们看到群诗序中,没有惯常的引发语或总结词,也没有设宴送别的场面,而只是作文赠人,这才是严格意义上的赠序。例如韩愈的《送董邵南游河北序》,所交代的事件只是董生不得志于科举,于是将赴河北藩镇以谋事。其中并没有众人送行的场面,也没有韩愈写诗的痕迹,短小的文章只是表达了对董生婉转的劝留与警戒,从而成为赠序的杰出代表。后来,清代姚鼐的《古文辞类纂》把古代散文分为十三类,其中单列“赠序”为一类,而与“序跋”并列。这就将赠序作为一种专门文体,取得了正统的地位。

(三)字序

赠序在发展的过程中,文人们又进一步将其文体功能扩充。赠人以言,不单单发生在离别之际,当男子初生有名,弱冠有字,或者当长者做寿,都可以为之做一篇文字,表示勉励或者敬意,这就产生了名字序与寿序。

名字序用来说明名与字的含义以及二者的关系,表达对被命名、字之人的祝福、勉励或者训戒。关于它的起源,徐师曾《文体明辨・说》云:“按《仪礼》,士冠,三加三醮而申之以字辞,后人因之,遂有字说、字序、字解等作,皆字辞之滥觞也。”[3]147古代“士冠礼”上所致的“字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伯某甫。”[19],这一程式化的祝辞,随着冠礼的衰颓而消失,但男子取字时请人作文祝福、勉励却成为了一种风尚,在宋代颇为流行,成为一种常用的文体――名字序。清代姚鼐《古文辞类纂》将名字序归入赠序类,与“序跋”、“论辨”相区别,文体意识进一步清晰。

其称谓丰富多样,常见的有字序、字说、名说、名字说、名字序、名某某说、某某字某某序等。名字序一般谈修身治世之道,带有浓厚的儒家色彩。但也是一种比较自由的文体,比如苏询的《仲兄文甫字说》就是借为兄长改字来表达文学主张。《名二子说》则通过释轼、辄之名,来表达作为父亲的担忧和期望。参马黎丽《名字序文体源流和特征》,《黔西南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6年第1期。

(四)寿序

专为祝寿而写的序文,称之为“寿序”。

明归有光《周翁七十寿序》:“宋之季年,始以诗词俪语相投赠,及今世更益以所谓序者。”[20]325清方苞《张母吴孺人七十寿序》:“以文为寿,明之人始有之。”[21]则寿序文是在明代产生的一种文体。归有光《墨斋先生六十寿序》云:“吾昆山之俗,尤以生辰为重。……富贵之家往往倾四方之人,又有文字以称道其盛。”[20]282明中叶的江浙之地,经济富庶,有做寿之风。于是,寿序之文便得以产生。然而因为寿序“往往是受人请托而写,因此多为虚美的应酬之词”[22]。其中归有光的创作比较突出,其《震川先生集》中的“寿序文”有七十六篇之多。他将这一文体的内容和形式都进行了极大地开拓,使之得以跻身于士大夫的雅文学殿堂。具体论述可参张爱波《论归有光的寿序文》,《潍坊学院学报》2005年第5期。

五、结语

早在魏晋时代,文体研究已现端倪。曹丕于《典论・论文》中有“文本同而末异”之说。指一切文章的本质相同,但不同文体有不同的风格和特点。序是依附或并列于典籍、文章、地图等之前或之后,旨在说明与该文本相关的任何内容,在自由中又讲究行文次第的文体。一是依附性的序文,有书序、文序、诗序、杂序等四大类。二是独立性的序文,主要有游宴序、赠序等。其中赠序又进一步衍生出名字序与寿序。

文有既体,也有正变古今。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序体的重心转移到书序之上,图书市场上名目繁多的书籍几乎都有前序或后序。然而,随着文言文与格律诗写作的没落,在文章或诗作前面加序的情况也慢慢衰落。但散文诗、现代诗等作品有时为了介绍背景、写作缘起等因素,也会选择加入小序,这是古代诗序的现代遗存。至于独立之序,如游宴序、赠序、名字序、寿序等古典形式,已经鲜有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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