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坪观鸟 2期

时间:2022-06-19 11:24:18

时隔近10年,两次去秦岭深处的陕西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观鸟,一次隆冬,一次晚春,景色截然不同,收获也各有惊喜。

猫头鹰多数是夜行性的,不太容易见到,因此是观鸟者所遇最兴奋的一类鸟,也因为它们一般都“萌态”可掬——一个圆圆的面盘,两只圆圆的眼睛,有些还有两只立着的“耳朵”(羽簇),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如果你在野外有幸真正遇见猫头鹰,还会发现它们更萌的行为。

第一次去秦岭观鸟是2003年春节假期,佛坪满山都没有了绿色。我们沿着山路从低海拔的岳坝保护站向10公里外的大古坪站上去,一路走一路看鸟,大群的灰头鸫和斑鸫,在枝叶凋零的树丛间飞起落下,很是热闹。

走过一个山路转弯,前面的人突然站住,不出声地指点一下路右侧的崖壁,一根细长的枝条从崖壁上方软软地坠下来,弯成像秋千一样,而“打秋千”的是一只小小的猫头鹰。呀,这么小哇,它只有16厘米,比麻雀大不了多少,略略粗壮一点而已。它蹲在枝条上不动,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们,我们离它很近啊,它怎么不飞?前面最先发现猫头鹰的人压着嗓门说,看见它从地上飞上枝条,而地上,我顺着指点看去,一只已经死掉、体长约25厘米的斑鸫,是小小猫头鹰的猎物,它居然捕到比自己大很多的鸟!有经验的同伴小声说:“领鸺!”这是它的大名,是中国有分布的猫头鹰中,身材最娇小的一种。正僵持着,它不舍得放弃猎物飞走,我们还想多看几眼,它忽然扭了下头,转了个180度。呵,脑袋后面又是大大的一对“眼睛”。这种“假眼”也叫眼斑,是为了吓唬敌人的吗?我们悄悄笑起来,溜着路边赶紧往前走了。因为离得太近,它也同时飞开,但估计一会儿就会回到它的美餐跟前。

我第二次去秦岭观鸟是2012年5月下旬,秦岭满山葱绿。沿山区公路开车上行,车走在半路天就黑了,大山里只有我们的车灯发出亮光,四周漆黑一团。就在车灯晃过的当口,车前排坐的人喊了声:“渔!”车子冲出去好远才停住,我们坐在后面的什么也看不见。车子慢慢往回倒,路边的溪流中,一块大石头上,黑乎乎地站着半米多高的一只大猫头鹰。

黄脚渔,之前就听人说过秦岭有这种猫头鹰分布,是比较罕见的鸟种,因为它们喜欢森林密布的山区河流,以捕鱼为生,而没有人类打扰的生境现在越来越少,它们逐渐往深山转移了。这回我们挺进秦岭深处,才有机会遇到它们。因为倒车回到它跟前,渔展翅飞起来,向路边黝黑的林子进去了。一行人都下了车,打起手电往树上照,它没飞远,站在一根大横枝上。借助手电的光,我们举起望远镜观看,它居然像跳新疆舞那样横着动脖子,还在树枝上横着蹭几步,又蹭几步。“太好玩了!”感慨了一会儿,看它似乎不耐烦的样子,着急等我们离开再下河逮鱼吃吧,我们见好就收了。第二天下午,同伴们再去那段河边找黄脚渔,看见了一对。白天它们总是躲在比较隐蔽的树林里休息,不会下河捕鱼,由于毛色隐蔽性很好,不易发现。

黄脚渔是体长超过60厘米的特大号猫头鹰,我也太运气了,两次去秦岭,特大号的、特小号的猫头鹰都遇见了。

鸦雀是鹛类中喙型短厚如鹦鹉的小鸟,集小群,嘁嘁喳喳,窜来窜去的,比如棕头鸦雀、黄额鸦雀等等,只有十几厘米大小。鸦雀也有个头比较大的,如褐鸦雀、灰头鸦雀等,接近20厘米。鸦雀大多数在接近地面的树丛栖息,但也各不相同,有喜欢灌丛的,有偏爱竹丛的,也有专在芦苇地里的。而红嘴鸦雀,是鸦雀中的个例,它个子有点大,大到不像鸦雀像喜鹊,快有30厘米长,英文名直接就叫大鸦雀。它的嘴也不短,黄红色的一个有点弯的长圆锥。它们也不兴集群,独行的时候比较多。不知为什么,鸟类学者会把它们划归到鸦雀一堆儿。

我第一次见红嘴鸦雀是在佛坪,也是岳坝至大古坪的路上,但在返回途中,那天阴天下雪了。我们在上下垂直的路坡上方的密林中发现一个黑影,站立于枝杈间,因为又高又远,光线极差,又有枝杈遮挡,很难判断是一只什么鸟。它很长时间都不动,我们一筹莫展。同行的香港鸟友突然醒悟:是红嘴鸦雀!——这就是资深观鸟者的厉害。从区域、生境、季节、林相和鸟的大小、身材、姿势以及颜色等等,排除其他可能,就是它。“刚好它的嘴被树枝挡住了,所以最典型的特征看不到。”远道而来的香港大侠也很遗憾。

之后的9年,我走过不少有红嘴鸦雀分布的地方,但是一次都没有再看到这种鸟,直到2012年5月又上秦岭。

那天我跟同伴分开了,独自一人在凉风垭通往岳坝的简易山路上,很安静的林子里,忽然搅起了一拨“鸟浪”:多种小鸟混群行动。先是棕尾褐,飞捕昆虫的小鸟,它们总是落在显眼的枝头,看准猎物就飞起来张嘴一抄,小虫到嘴又转身飞回原先的枝头。所以这种鸟比较容易看见且看清楚。附近还有柳莺一类的几只小绿鸟蹦蹦跳跳,而远处的小绿鸟似乎头顶是红的,望远镜一瞄,哈,是火冠雀!眼前又飞过几只红的、黄的长尾巴鸟,它们是长尾山椒鸟,红色是雄鸟,黄色是雌鸟,漂亮极了。绿背山雀也来凑热闹,它黄色肚皮中间有一条黑色“肚兜”。这时我忽然觉得远处大树间有噪鹛一样动作的鸟在窜,褐色的不鲜艳,是橙翅噪鹛?转眼看不见了。橙翅噪鹛是非常常见的一种画眉类鸟,我本可以不再寻找,但想想觉得不对劲儿,这只鸟没见到翅膀上有橙黄色,好像整体都是一码褐色。我站住等了一会儿,它又窜出来了,并且冲着我的方向,厚厚的大红嘴啊,跳到离我更近的树枝上,呀,就是红嘴鸦雀!它竟然继续冲我过来,好像给我弥补10年前没看清楚它的遗憾,一直飞到我头顶的树枝,最后越过我向路另一侧的树林飞去。看到它这个连窜带跳的姿势,大概就明白鸟类学者为什么把它划到鸦雀一类了。

鸦雀跟其他鹛类都是不进行长距离飞行迁徙的留鸟,翅膀短,尾巴长,脚有力,跳跃腾挪的功夫强。虽然红嘴鸦雀个子大,也完全跟擅长地面走路的喜鹊不搭界。而那特异化的大嘴,还是更接近鹦鹉嘴,鸦雀的英文名直译就是鹦鹉嘴。

2012年5月去秦岭观鸟,目标鸟种主要是黑喉歌鸲。这是春夏迁徙到秦岭海拔2500米以上来繁殖的珍稀鸣禽。这个鸟种自发现以来100年都少有信息,尤其是在繁殖区,几乎没有记录,直到2011年夏天外国鸟类学者在秦岭觅得芳踪。我们于是闻讯而来,看看黑喉歌鸲到底如何珍稀。

从佛坪保护区最高海拔的保护站凉风垭出来,林间到处鸟鸣,最引人侧耳的是乌嘴柳莺,这种小小鸟的叫声是“米米多”的简练音节,令人难忘。其他各色婉转鸟鸣如金眶莺、黄腹山雀、冠纹柳莺等等,都很难用语言来描述。

初夏的秦岭春意盎然,山路边到处开着野花,随着海拔的变化,野花的种类也在变化。往三官庙方向,山路边的大叶碎米荠开着紫粉红的花团,双花堇菜是黄黄的小脸儿,而往上攀登,沿途嶙峋的岩石上攀爬着白花串串的铁线莲。经过茂密的阔叶林,登上一块开阔高地,远处层峦叠嶂,眼前满是细密的竹丛,穿行竹丛间的小路,要弯腰勾背不断把竹枝挡开,头一天的雨水便洒落一身。就在竹丛空隙间,先是大丛的川赤芍,开着鲜艳的玫瑰红花朵,再往上就是嫩黄的报春,一簇簇娇媚可人儿。但是黑喉歌鸲在哪儿呢?

后面传来手机短信,发现了。原来我们刚才经过大片竹丛时听到的响亮歌声,就是黑喉歌鸲的鸣唱。因为这种鸟的栖息环境极为隐蔽,如果不熟悉它的鸣声,几乎找不到它的踪迹。我们往回走到竹丛间,在小路上静伏,穿过竹丛间的缝隙,仔细循声搜索活动的影子。终于这次看见个头,下次露出个尾,一点一点地拼成一个完整的鸟印象。它完全不艳丽,基本就是黑白两色:头背黑,腹部白。但它有个小精心的设计,外侧尾羽的根部是白色,后半截黑色,而尾羽中间是黑色,整个尾羽就形成一个黑色的T型。其实如果光线好,它的黑色实际上是一种深蓝色,只是我们从阴暗的竹丛间根本无法欣赏到那种蓝。

试想换个季节,它们不再为繁殖求偶和占区而鸣唱,人们很难找到它。没有声音信息的话,趴在竹丛里去寻觅一闪而过的小鸟影子恐怕都是徒劳。珍稀鸟类给自己安排的生存策略就是精到啊。

上一篇:神奇蛇岛 8期 下一篇:老县城,动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