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的“孤独”

现代化转型的焦虑已给喀什噶尔抹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但她骨子里依然珍藏着古老的个性。是她缓慢流淌的时光中安宁和停顿的部分挽留了我们，使我们流连忘返、唏嘘不已，并在当代生活雾霾重重、焦灼万分的一路狂奔中找到了喘息的机会。

喧闹的巴扎、迷宫似的老城、学者和汗王们的寝陵、晨光中的艾提尕尔清真寺、经书和香料的气息、建筑内部的无限图案……喀什噶尔是丰盛的、多义的。同时，她是本真的、深邃的、引人入胜的。她的美，是尘土中开放的玫瑰、风中摇曳的沙枣树，是褐色面纱下难以揣度的女性的禁忌与妩媚，是银髯飘飘的老者阅尽人世沧桑后脸上的从容安详，还有孩子们稚气大眼睛中深深的蓝。

然而，喀什噶尔仍是孤独的，因为地理上的偏远，因为我们的误读，因为局外人对“麻烦边疆”的紧急删除，还因为她的某种拒绝与躲避的恍惚姿态。人们经常被她“风情”的表象迷惑了。我想，在喀什噶尔浓郁风情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另一座城：一种纷乱现在时中遥远的过去时，一份由信仰、传奇和艺术构成的精神图谱。她是世俗之城，更是精神之城、信仰之城。

如果把新疆比作一本书，喀什噶尔则是书中之书：一部圣哲之书，一部西域天方夜谭。在我看来，无论是失传的《喀什噶尔史》，还是流传至今的《拉失德史》，以及著名的《突厥语大词典》、《福乐智慧》，都是献给喀什噶尔的“致敬之书”。

16世纪的喀什噶尔人――《拉失德史》的作者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称喀什噶尔是“天堂般的城市和地狱般的沙漠之间的炼狱”。他说，城市居民到那里去，把喀什噶尔看作野地，可是牧民却把她看作文明的城市。如果问那些从炼狱中来的人，他们会说这里就是天堂。海答儿还写道：“这里是以贫为乐和富而不贪之人的世外桃源。由于过去住过有福的圣哲，所以现在虔敬的人也大受其惠。”

时至今日，我们仍在领受这种恩泽，无论世居者还是偶尔的闯入者，都受到喀什噶尔传统与现实的双重哺育。这是时光幽深处静静吐芳的喀什噶尔的“孤独”给予人类的教诲，包含了我们迄今尚未真正领悟的奥义和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