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分层:使区隔走向融合

时间:2022-06-17 10:43:25

[摘要]军旅题材剧《我是特种兵》的空前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该剧叙事结构的创新。而该剧的叙事结构创新,主要通过“叙述分层”的巧妙使用而得以实现。通过叙述分层,该剧将原本区隔的两极――故事时空上的过去与现实、人物角色的戏剧艺术者身份与特种兵身份、精神情感上的“从有到无”与“从无到有”、场景认知上的虚拟与真实、类型要素上的军旅与警匪和青春爱情等因素有机融合在了一起。

[关键词]《我是特种兵》;叙事结构;叙述分层

2011年热播电视剧《我是特种兵》,被誉为“一部城市文化版的《士兵突击》、一部现代军旅版的《奋斗》《恰同学少年》,一部充分揭秘特种兵生活剧、一部美式情节剧”,“继2007年《士兵突击》热播以来的又一曲响亮的‘士兵之歌’”[1]。在该剧中,成功塑造了“以‘朝气’代替‘匪气’‘傻气’”的“80后”年轻军人“更智慧、更松弛、更个性、更时尚,但又不失责任感,不失正义感,不失国家和民族感”[2]的形象。笔者认为,该剧中最大的亮点,在于其叙事结构的创新。而该剧在叙事结构上的所有创新,都源于叙述学中一种举足轻重的叙述方式:叙述分层。

叙述分层,是热奈特1972年在其《叙事话语》中提出来的一个概念,用于描述一部叙述作品中有不止一个叙述者且他们处于多层存在的情形。在热奈特关于叙述分层的描述中包含了三个注意事项:“(1)在不同的叙事间有叙述本身表示的界限,有不同的层次;(2)叙述分层中第二个叙事的叙述者是第一个叙事中的人物;(3)产生第二个叙事的叙述行为是第一个叙事中讲述的一件事”[3]。在此基础上,热奈特还提出了叙述分层的故事外叙事、内叙事和元叙事三个术语。不过,热奈特并没有提出一个明确的概念,也没有明确的分层标准。之后,里蒙・凯南在其专著《叙事虚构作品中》,强调了“作为叙述对象的人物可以反过来叙述另一个故事”这一人物关系,并且提出了“故事层由超故事层叙述者叙述,次故事层由故事层叙述者叙述”[4]的观点。赵毅衡在其《当说者被说的时候:比较叙述学导论》中,提出了辨别叙述分层的标准:“叙述分层的标准是上一层次的人物成为下一层次的叙述者”[5]62,叙述分层的作用是“高层次为低层次提供叙述行为的具体背景”[5]57。综合起来即是说,我们在考察某一特定的叙述时,需要在这一系列的叙述层次中,确定一个主叙述层次;并将向这个主叙述层提供叙述者的称为超叙述层次;由主叙述层提供叙述者的就是次叙述层次。

具体到《我是特种兵》,小庄的“我”叙述构成了该剧主叙述层;主叙述层之外隐性叙述者对人物小庄及与小庄共处于一个现实时空的其他人物的叙述构成超叙述层;包括小庄回忆录中过去时空的所有其他叙述者,隐性作者叙述过程中的除小庄之外的其他叙述者,构成本剧次叙述层。各层叙述者分工协作,有机融合了原本区隔的两个时空、两种不同身份、两个截然逆向的过程、两个不同类型题材要素。

一、从过去时空到现实时空的交叉并行

《我是特种兵》,通过叙述分层的方式,构筑了一个“戏中戏”“书中书”的叙事结构。其中,小庄的“我”叙述构成了该剧的主叙述层,构成了该剧的过去时空,叙述了十几年前的小庄为爱情入伍、为苗连参训、误打误撞成为特种兵及之后的营救人质、卧底缉毒、误杀小影到脱下军装的军旅生涯。该时空在小庄误杀女友、脱下军装、蒙上巨大心理阴影时达到高潮,并宣告结束。

在主叙述层之外,隐性叙述者对小庄的现实时空叙述构成了超叙述层。超叙述层的隐性叙述者选定了现实时空中的小庄作为其过去时空中故事的主要叙述者。在该时空中,叙述了作为副导演的小庄偶遇熊人班长、写作网络小说、遇网友丫头以及两人恋爱等现实进行,也部分叙述了北京兵强子的缉毒警察行动。在该时空中,老炮的民工身份,既起到触动小庄积蓄已久的感情、间接为主叙述层提供叙述者以顺势展开过去时空的作用,也为现实时空中的猫头鹰的缉毒行动种下了一个“小小不言的胚芽”。

超叙述层的底本时空构成了主叙述层的现实时空,主叙述层的底本时空,构成了次叙述层的现实时空。一大半的篇幅都是在两个时空中交叉进行,在叙述中自然更替。在对过去时空的叙述结束以后,二者面临同样的现实时空,虽然看似两者日趋结合界限模糊,似乎是在剧末一刻小庄的独白中得到完全的融合,但其实主叙述层和超叙述层之间的底本时空和述本时空依然不同,小庄依然只是超叙述层中的一个叙述人物,发挥着故事叙述的功能,只是其叙述的故事底本时空从过去转换为现在。叙述分层的独到运用,让两个时空交叉并行,并克服了长期以来电视剧顺序线性叙事模式中呆板、程式化及艺术美感缺乏等问题。

二、从戏剧艺术者身份到特种兵身份的有机合一

该剧中,主人公小庄一直有着两种身份。过去,他是戏剧导演系学生和中国陆军特种兵;后来,他又回归了两种身份:导演和中国陆军特种兵预备役队员。两种身份,正是通过叙述分层,得到了充分展现。

其中,主叙述层的叙述侧重于展现其特种兵身份,超叙述层则侧重于展现其戏剧艺术人身份。在过去时空里,特种兵是其相对显在身份,戏剧性学生是相对不显身份,直观表现就是,过去时空中的小庄是穿着特种兵制服的戏剧导演系学生,是特种兵中的学生;在现在时空里,导演是其显在身份,特种兵是其相对不显身份,直观表现为现在时空中的小庄是穿着平民服装的特种兵,是导演中的特种兵。

从此意义上说,两种身份,为该剧拓展了丰富的书写空间。两种原本截然不同的身份,构成了全剧最有吸引力的悬疑点:两种身份是如何链接到一起的?为何失去其中一种身份?又是如何失而复得?随着剧情逐步展开,各个问题再逐一得到解答,且每解答一个问题,要么会设置新的悬疑,要么掀起一个高潮。

三、从“从有到无”到“从无到有”的情感突围

对于小庄而言,在两条时间线上,一条是从有到无的情感冲击,即从“拥有全部”发展至“一无所有”,达到故事的高潮;另一条则是从无到有的情感突围,即从“一无所有”发展至“拥有全部”达到故事的高潮。两条时间线连接在一起,共同指向了小庄精神心理所经历的“生―死―重生”的情感历程。

同样,是叙述分层完美协作分工地展现了两个过程。其中,小庄的主叙述层侧重呈现“从有到无”的情感冲击过程,隐性叙述者的超叙述层侧重呈现了他“从无到有”的情感突围过程。两条时间线沿着两个相反方向行进,过去时空以朝气、自信、阳光、个性的小庄开始,到痛苦、绝望、自责不已的小庄结束;现实时空以颓废、痛苦、笼罩在层层心理阴影下的小庄开始,到成熟、稳重、睿智与事业有成的小庄结束。

其中,最具戏剧性和转折性的,是那一枪。在主叙述层的过去时空中,那是致命的一枪,是错杀人质、丧失爱人、让他丢失了所有并笼罩上心理阴影的一枪;在超叙述层的现实时空中,那是解救人、得到爱人、让他获得重生的一枪。面临同样对手,同样人质,他成功的一枪,是他克服作为特种兵心理阴影的说明。能够接受与小影有着同样面庞的丫头作女朋友,是他克服自己爱情的象征。

小庄经历的这样一次透彻、激越的情感突围,可能是每一个人都可能面临的。从此来说,小庄不再只是一个特种兵或者一个学生,他被还原为一个人,一个普通平凡的人、一个面临坎坷与挫折时需获得感情自救和心理救赎的人。

四、从“虚拟”到“真实”的真假变换

电视剧创作的目的,是通过假定性情境达到似真性认知和情感共鸣。在该剧中,“虚拟”与“真实”往往表现得游移不定,真假假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这种真假变化,体现在:首先,他们第一次边境缉毒被捕被“毒刑拷打”被“诱降”的情节,观众不知情,主角不知情,看似真实的其实是模拟的;其次,后期猫头鹰缉毒行动中队员的假牺牲,观众不知情,小庄不知情,看似真实实则被策划;再次,小庄的首次导演电视剧经历,被用作开展缉毒行动的掩护,观众知情,小庄不知情。

正是通过叙述层次的转换,有效实现这种真假转换。在缉毒被捕和队员假牺牲,是在小庄的主叙述层进行,由于作为叙述者的小庄的有限人物视角和顺序叙述,所以观众会跟着小庄一起接受开始的被遮蔽。而在电视剧拍摄现场,是在隐性作者的超叙述层进行,此时小庄只是其中的一个人物,他对真相不知情是合情合理的。总之,真假变换,是通过众多次级叙述层叙述者共同完成和实现的。

五、从“军旅”到“警匪”与“都市爱情”的类型杂糅与传统的军旅题材片不一样,《我是特种兵》有意识地在军旅片稳态系统中添加了包括警匪剧、都市爱情剧等变异性叙事元素。与李云龙的“匪气”、许三多的“傻气”构成对比的是,小庄是个性、智慧、朝气阳光的,他是现代军旅电视剧中少有的城市、学生人物新形象,加之现在时空中的都市生活、网络作家、导演、爱情……都构成了现代都市剧的要素。此外,毒枭女儿马琪彤、小庄与小影的爱与死、和小影一模一样的丫头与小庄的相遇等都是爱情剧特色。在缉毒演戏中出现的那次集体被捕以及老炮卧底进行马家集团等一系列情节,又构成了警匪片里的必备要素。

叙述层的分工,将这些非军旅类型元素添加到其中:军旅剧类型要素通过主叙述层的叙述实现,其他类型要素的添加则多偏向于超叙述层。总之,该剧中,各种类型的要素杂糅,表现得非常成功,不同类型的要素之间水融、相得益彰,自然发展,不生硬,不扭捏作态,给人清新、活泼的感觉。

该剧结构巧妙,创新意识明显。通过超叙述层和主叙述层完美分工协作,既彰显了特种兵军旅生活的魅力光彩,也融入了澎湃激越的感情冲击,将军旅内的精神与军旅外的社会有效融合,使本剧在叙事时空、人物身份、角色情感、情节真假以及电视剧类型要素上,都做到了由区隔走向融合,可作为电视剧叙事的范例之作。

[参考文献]

[1] 搜狐娱乐.《我是特种兵》研讨会 庄焱成中国当代士兵典型[OL].http:///20110124/n279052819.shtml.

[2] 本刊特约记者.军旅题材的现实突围――电视剧《我是特种兵》研讨会综述[J].中国电视,2011(09).

[3]方小莉.叙述分层――一个旅行的概念[J].江西社会科学,2011(11).

[4][以色列]里蒙・凯南.叙事虚构作品[M].姚锦清,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165.

[5]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比较叙述学导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 陈青(1977―),女,浙江义乌人,硕士,金华职业技术学院师范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新闻与影视文学。

上一篇:《赛德克?巴莱》的灵魂归属与身份认同 下一篇:基于信任机制的水下传感器网络节点安全定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