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晶晶的怪物先生

1

我们的城市正在毁灭。

听他们说，在我出生之前，这座城市还有亮晶晶的天空和彩色的云朵，那时候风吹在脸上就能听见唱歌的声音，雨落在地上就会开出灿烂的花。可是后来灾难来了。

灾难带走了这个城市里闪光的一切，只留下漆黑的河流和肮脏的空气，现在的城市只有少量的人工水，每个人都艰难度日，大家都唯恐自己某天早上起来会窒息而死，好在我一直活了下来。

街上的人都在奔跑，大家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家。我也在跑，铅灰色的天空低低地压着这座城市，路边的房子和街道都仿佛被涂抹上一层古老潮湿的色彩。

但是我停了下来。

天很快黑下来，整个街道被一种瑰丽的色彩笼罩起来，有风吹过，色彩就好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从这个屋子攀爬到那个屋子之上。我躲在一栋房子的后面，小心地探着头。

然后，我看到瑰丽的色彩中心，一个闪光的点，正缓缓朝着这边走过来。

那就是亮晶晶的怪物先生。

2

怪物长得其实一点也不像怪物，它的个子虽然很高，但是也没有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大概只是比一般的大人高上几个头，我仰着头依然能够看清楚它的模样。它的脑袋光溜溜的，只在顶上有一小撮白色的毛发，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海豹……咦，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我看它的时候它也在看我，它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而且，它的皮肤虽然有些粗糙，但是里面好像藏着发光的玉石，从里到外透着点点光芒。

它往前走，整个街道都在随着它前进的步子都在晃动，明明只比大人高那么一点，但是力气却很大。它一边走一边深深地呼吸，四周的空气都被它吸食进去，我看到它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鼓动，然后，再吐出来。

我知道它看到我了，所以我跟上去，狠狠地扯了一下它的尾巴。

果然，它尖叫起来，声音很大，几乎将天地震破开来。它迅速转过身看着我，看我的时候，它眼睛里光芒的颜色从白色变成了蓝色，好似湖水。

“你是不是想死！小孩！”它朝我龇牙。

但是它龇牙一点也不可怕，它的牙齿虽然很长，但是有些钝了，而且牙齿看上去有些软软的。

“怪物先生，我得拜托你一件事。”我嘻嘻笑着，又捏了一把它的尾巴。

它显然十分生气，怒吼着朝我扑了过来。

我并没有躲，只是踮起脚，轻轻地摸了摸它冲我甩过来的脑袋。

“好乖。”我说。

于是怪物迅速停了下来，它眯起眼睛，刚才凶悍的模样好似一下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它蹲下来，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并且还伸出长长的大大的舌头舔了舔我。很快我的脸上便满是口水。

3

我驯服了怪物。

其实我知道它是故意被我驯服的，从我第一眼看到它开始，就知道它是一只好怪物，只有好怪物的眼睛才会那么好看。

怪物先生看着我：“你能听懂我的话？”

我觉得很奇怪：“别人都听不懂吗？”

怪物先生没有说话，只是嘿嘿笑了。它笑起来的时候房子都在震动，于是我制止它继续笑下去。

我从路边找到好几根绳子拴在它的脖子上，怪物看着我，眼睛软软的，好像有液体要流出来：“你在干什么？”它说，它的声音沙沙的，说话的时候好似有什么梗在喉咙里，但是我觉得很好听。

“这是驯养的标志，从此你就得听我的了。”我说，“并且，在帮我做完事情之前，不许逃跑。”

“我为什么要逃跑？”怪物十分不解。

“因为我想让你带我去新城市。”

果然，听了我的话，它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新城市，除了这个城市的人，没有人活下来。”

“可是你已经被我驯养了。”

怪物停下来，我看到它在看我的眼睛，我看到它眼睛里的我认真的样子。看了一会，怪物低头舔了舔爪子，我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最后它说：“好吧，既然你已经驯养我了，我就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