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疾 第10期

赏析　汪克谦

这是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庄，三十几户人家，坐落在山的环抱，如同依偎在母亲怀里。山村虽小，但是古老，古老得无人能说出它的历史。

小而穷的村庄，建不起学校，花花和香香每天要跑三里多路，到邻村上学。她俩同龄同班，又是小山村里仅有的两个女学生。每天早晨，当金色朝霞抚摩着山头的时候，两个女学生便挎上书包，欢跳着走出家门。不是花花去叫香香，就是香香去叫花花，同去同回，形影不离。有时两人还拉着手，边走路，边唱老师刚教的歌。

从上一年级到三年级，香香第一次独自上学。傍晚，她一踏进家门，她妈妈就惊恐地问：“香香，你早上去叫花花了?”

“去了，她妈妈说她病了，我就……”

“啊，我的天哪，这可咋办?完了，完了!”没等香香说完，妈妈就没命地哭喊起来。她边哭边告诉香香，花花昨天放学回来，被邻村跑来的疯狗咬伤。根据当地流传的观念，凡被疯狗咬伤的人必疯，必死。外人只要进了疯人的家，接触过疯人，也要疯，也要死的。香香妈对此深信不疑，她咋能不急，咋能不哭呢!香香听妈妈一说，立即目瞪口呆，仿佛掉了魂，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她清楚地记得，早上她去叫花花，同往常一样，噔噔噔，跑进堂屋，才开口叫花花。花花妈赶快拦住她，不让她进花花的卧室，悄悄告诉她，花花病了，不能上学，叫她快走。但花花听到了，笑着跳下床，跑出卧室，抱住香香，死活不肯放她走。她妈妈好不容易才拉开她，抱住，放香香快走。

香香认定自己也要疯了，也要死。顿时，她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直翻白眼，两手扎撒着，浑身痉挛不止。

香香妈慌了手脚，忙把她抱到床上，找来她爹和哥哥。她爹和哥哥急得团团转，干搓手没办法。香香不吃不喝不说话，仍口吐白沫，身上痉挛，抽动不已，只见白眼珠，不见黑眼珠。偶尔呼喊几声，像从恶梦中惊醒，令人毛骨悚然。

香香果真疯了。

“快送县医院!”她爹对她哥说。爷俩摘下一扇门板，让香香躺在上面，抬上就往县城跑。她妈哭得死去活来，一直追到村头老远才回。

第二天，花花爹经过多方调查才弄清，咬花花的狗不是疯狗，是邻村一条的母狗。

花花的病好了，她在腿伤处包块白布，要去上学。她去叫香香，才知道香香因为她被送进县医院。

香香妈抹干眼泪，忙托人去县城送信，那人赶到县医院，已经晚了，香香终因恐惧过度，天不明就断了气。

[赏析]

这篇小小说虽有曲折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但都不是作品表达的重点。重点在结尾：被狗咬了的花花没有死，未被狗咬的香香反而死了。这是为什么?传统的愚昧落后的思想在作祟。作者说：“这是一把看不见模不着却无孔不入的软刀子。由残戕精神入手，进而杀害生命。” (《写在(疯疾)后面》)作者的目的就在于批判这种落后的意识，人物和曲折的情节都是为此而设置的。读完这篇小说，我们不禁由此联想到许多，许多精神摧残也可以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