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惟真的小日子

时间:2022-06-09 05:21:07

都说结了婚的夫妻,格外要注意相敬如宾,不要横挑鼻子竖挑眼,道理凌真和马一市都懂,可一关上门,就都忍不住。凌真总想高过马一市半个头,她说什么,他最好就听;马一市呢,他又总想在凌真跟前逞能,让凌真打心眼里服气他。

凌真下班回家迟了,马一市肯定要问:“堵车了?”

要是凌真点头,马一市就说:“告诉你要么提前十分钟,要么推迟五分钟。你偏偏不听。还有,去车站时从建国小吃店门前绕,那里近得多。”

凌真咕咚喝口水,大声说:“呸,就是因为听了你的,才刚好碰到了堵车。你个呆子,就会不懂装懂。”

马一市最恨凌真动不动就叫他呆子,立马火上了头,说:“好,我就不信了,明天看我的。我非让你心服口服不可。”

到了第二天,马一市掐着时间来押送凌真回家,带她抄近道,提前走,可惜全不管用,偏偏车堵得比哪天都很。

等到了家,凌真又得意洋洋地告诉马一市:“我把你手机上的时间调了,怎么着吧!”

马一市脸红脖子粗,大怒:“凌真,你老这么欺负人,就不怕有报应吗?”

凌真边看电视,边剪脚趾甲。少拿报应吓唬人,争夺话语权,可不就得不择手段?

一转眼,两人结婚两年了,马惟真也来到世上已八个月。连取这名,都暗含深意。凌真说它的意思是马一市的眼里只有凌真,马一市则说什么呀什么呀,这名是告诉你凌真,唯马首是瞻。

马惟真还真会挑人,玩要跟马一市玩,吃则一定要跟凌真吃。玩的时候,必须让马一市举得越高越好。光着两只小脚丫,站在马一市头上,突然眼睛不动了,表情也凝固起来,一个小激灵后,尿哗哗直下。马一市说一声他妈的,还得一动不动,就怕马惟真受惊,只等他一路尿完,然后就着尿水跺小脚丫。

凌真喂奶到半年后,就开始加奶粉。马惟真难得从不挑食,但吃奶时一定要摸着凌真的脸。摸不到手就哇哇大哭,就吐奶,就绝食。搞得每四个小时,凌真的脸就开始疼。尤其是半夜,一个晚上起来两三次,喂完奶,换好尿布,眼睛没闭几分钟,天就亮了。

凌真为带马惟真,辞了工作。开始是心甘情愿,过了几个月后,就觉得自己牺牲太大,实在太便宜了马一市。凭什么他上班可以休息不说,还能保住未来和收入。而她,回到家里,照顾孩子,除了累,还安全未保。工作,未来,梦想,通通化作奶水。

心里憋着气,一见马一市,就总想冲他放狠话。马一市说,老婆,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累了一天了,能不能跟人说话温柔一点?

温柔?凌真把正在吃奶的马惟真一把塞到马一市手里,马惟真手摸了空,立刻大哭。

马一市把自己的胡子脸凑上去,马惟真半眯着眼摸了一把,察觉受到了严重欺骗,哭得更伤心起来。

凌真说:“瞧瞧,这就是我一天的生活内容。白天黑夜地,都要哄着他,你居然还需要我也哄着你,说说,谁有这个耐心?”

马一市说:“这个问题,我能理解。我只是希望你也体谅我一些。”

凌真就撂挑子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好不好?现在你有班可以上,去单位就是休息,就是疗养,还要什么体谅和理解?如果你觉得自己实在委屈,你在家里带孩子怎么样?”

马一市最怕被凌真激,一激就放下了大话:“谁怕谁。我就不信带孩子这么难。周末你出去玩,我来带他。保证比你带得好,也没你那么多牢骚和怨气。”

马惟真会爬,会坐,会翻身,只要有时间,只要眼睛睁开,他就哪里危险去哪里。明明在床上睡得香甜,凌真去厨房烧壶开水,不放心,还在旁边放了几床被子,可一转眼,他就躺在地上哇哇大哭。

厨房是危险重地,从来也不敢带马惟真进去,就怕他盯上那里的刀叉筷子还有水火,指不定会用什么办法搞到手。同理,书房也不许他进去,因为有电脑和电线。但马惟真很会玩手机,小指头压键压得飞快,一边压还时不时摔一摔,检查检查结实不。

凌真真的有周末了,可以离开儿子身边休息享受了,心里又百般不是滋味起来。马一市凭什么那么笃定就能带好儿子啊,难道他比她高明不成?

一方面是担心,一方面是不服气。叫了几个已经好久没有见面的老同学出来,凌真说,我们小区商业一条街上什么都有,咱们就在这里玩一天吧。

几个女同学,有人开了车来。正想着春暖花开,拉着好久没有出门的凌真,到郊外去透口气。

可凌真的活动范围,居然不离家门五十米。

“我担心马一市带不好孩子,他万一求援,我可以立刻赶到,并且将他痛骂一顿,这不是很牛?”

于是几个女人,一整天在小区商业街打转。中间凌真偷偷回家两次,一次趴在门上偷听,没有马惟真的一点动静,既不哭,也不闹。凌真拿出电话拨给马一市:“呆子,你干吗呢?”

马一市特义正辞严地:“你这婆娘忒不懂事,孩子刚要闭眼休息,拨什么手机,赶紧地,关了!”

第二次,下午三点多,从美容院的床上刚爬起来,凌真再一次偷跑回家。她悄悄掏钥匙,塞进锁眼里,悄悄转动,悄悄进门。就听见马惟真正在哈哈大笑,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好一幅父子亲密图。马一市躺在地毯上,正举着马惟真练肱二头肌。太阳从大大的飘窗照进房间,到处干干净净,看来马惟真刚吃过了奶,一房间的奶香味。

凌真又惭愧又慌张,这马一市是施了什么魔法,带着儿子,还能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她做贼心虚,本想进来抓个现行,让马一市惭愧得说不出话来,却偏偏看到这一幕。只好踮着脚,朝外走。拉开了门,才听见马一市在房间里嘲讽地喊:“锁好门。”

有气无力地,凌真跟女友们说:“马一市豁出了老命,要比我做得好,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女友们说:“他马一市这是第一次,当然精神百倍。还有马惟真,头一回和爹这么玩一天,他也有新鲜感呀。明天,你继续出门去玩,他连带两天,总有百密一疏。”

凌真第二天,就跟朋友们去郊区玩了。马一市一边跟着送到门口,看她上了车,一边有点酸不溜丢地说:“儿子,咱们跟妈妈再见,她不要我们了。”

马惟真没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还以为这是跟妈妈玩游戏呢。凌真心想,只要她伸手,儿子让她抱,她就不去了。可谁知道,她刚一伸出手来,马惟真竟头一歪,钻进了马一市的怀里。

没良心的,这下,凌真走得理直气壮了。只是她不知道,车一开远,马惟真头一扭,见妈妈真不见了,顿时大哭起来。

马一市大哄特哄,可被伤了心的马惟真,却从来也不是那么好哄的。他知道妈妈跟那辆开远了的轿车,是有关系的,于是小手就一直指着车走远的方向,等再看见轿车,身子就向车的方向扑。马一市没辙了,见孩子哭得实在不像话,就有多事的邻居走上来问他了:“孩子妈妈呢?”

就好像他虐待了他儿子似的。马一市只好带儿子上楼回家。

回到家里的儿子,还是哭。不吃不喝,小羊饼干抓在手里就捏成稀巴烂。抱在怀里,狠狠地向后仰去,要从马一市的胳膊里蹿出来。

马一市这一哄,足足两个小时。直到两小时后,马惟真尿出了一大泡尿,并且口渴了,愿意抱着奶瓶喝水了,才算安静了下来。

喝了水,吃了奶,还吃了米粉,又混着马一市的面包吃了几口,马惟真终于来精神了。他要求跟马一市玩。

马一市因为要表现给凌真看,所以坚持半夜起来喂奶换尿布。他想得简单,只要熬过这么两天,孩子带得好,家务做得好,他又能保持一个好情绪,以后凌真就没有任何道理,再跟他随便发脾气了。

他要做凌真的榜样,让凌真彻底服气他。

可是,这会儿,他真的困了,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平时在眼里可爱的马惟真,现在也有点让人心烦了。他只好跟马惟真说:“咱们睡觉好不好?”为了拉拢他,他自己先躺在地毯上,然后让马惟真躺在他边上,说话声音也放轻了,动作也轻缓了。可马惟真一骨碌就坐到了他的胳膊上,他要求他举他。

马一市不知道举了多少次马惟真,意识已经开始昏乱了。他终于熬不住了,三下五除二地,搜出装修房子时剩下的一宽木板来,在墙角给马惟真围了一个自由活动的小角落。然后他把沙发搬到木板旁边,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能小看这一小睡,马一市一下午的精神,立刻就好了。而且,再接再厉地,他又想出了新的办法。在脚上系了一根长长的绳子。反正马惟真爱到处爬,他在厨房忙着收拾饭菜,马惟真在绳子另一头,玩得不亦乐乎。

马一市想象的情景是,凌真回到家里,桌上放着做好的两菜一汤,孩子刚刚吃饱,家里干干净净,他站在门口,用温柔和气的神情,向她说:“你辛苦了。”

可惜凌真又回来早了,四点刚过,她就进了家门。见马惟真正被马一市用绳子拖在长长的走廊上,要进厨房去吃奶。

马一市还能说什么呢?他理亏,他懊恼,他小人,他虚伪,以后凌真再骂他什么,他赶紧闭嘴才是人间正道。

可是谁能想到,马一市输掉的这一大局,竟然第二天就被扳了回来。下班后他跟马惟真玩的时候,凌真怎么都不许他摘了儿子头上的帽子,说孩子受凉了。趁着凌真不在跟前,马一市一把摘下了儿子的帽子,额头上赫然一道伤疤。

见儿子受伤,马一市大喊:“凌真,你过来!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带儿子的!”

凌真慌乱地跑进屋,说:“我觉得这是给孩子一个平衡的好办法,有时候细心,有时候粗心。你说呢,呆子?”

马一市说:“不许狡辩了!告诉你,这么大错误,你得受惩罚!一年内不许冲我发脾气。”

凌真说:“两天。”

马一市说:“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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