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时速 第6期

时间:2022-06-09 01:14:52

司机打了个口哨,笑笑说:“又一个‘挨踢(IT)’的飞车族!为了到公司打卡连命都不要了。”王小毛说:“要是客户丢了,我还要命干什么?”

王小毛在大学里处过一个女朋友,毕业时女孩爱上一个小老板把他甩了。穷学生王小毛牙一咬、脚一跺对自己说,人穷志不短,干好事业给自己和爹妈争口气!流火的七月,王小毛一头扎进北京市人才市场,经过一番汗流浃背的拼搏,从上千名求职者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某计算机公司销售员的职位。接到录用通知后,王小毛背上自己的铺盖,按地址找到那家公司。

办公室沙发就是自己在北京的家和床了。一年半后,他从底薪200元的实习生干到基本工资2000元、岗位奖金500元的销售部PC类产品经理。他在北京郊外租了房子,把行李从办公室搬到新家,购置了二手家具和电器。和所有大学毕业后留京的年青人一样,王小毛背负着远大抱负和家乡父母亲的希望,将中关村当成事业天地。

“成家”的烦恼

搬家之后,王小毛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生活,看到了幸运之神对他微笑。然而,新的烦恼来了。公司每天早上9点钟上班,晚上5点钟下班,以前他可以睡到早上8点,晚上5点下班以后可以出去吃晚饭,晚上7点再回到办公室,在公司学习新知识,或者出去散步。那时候,生活虽然单调和艰苦了些,但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加班、学习、休息。而现在呢,他每天凌晨4点起床洗漱,5点一刻准时到公交车站,利用等车或乘车的时间吃煎饼果子,晚上下班后赶到家时已经晚上9点,如果赶上加班,他回到家就得午夜。那时,疲惫与饥饿将他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掠夺走,他头不梳脸不洗一头趴在床上沉沉睡去,晚饭只好和次日的早餐一起吃,或者,睡到半夜醒来时嚼一口面包或方便面。

每天将4个半小时到5个半小时的宝贵时间扔在公交车和地铁上,还要忍受上下班人流高峰期交通拥堵时的漫长等待。公交车或地铁上,人们的身体如压缩饼干般被挤在一起,污浊的空气令人窒息,人们在车箱里说话时的噪音让大脑和耳膜发胀发疼,乘客们手中的提包或箱子突然随主人向车门方向快速移动时,瘦弱的王小毛几乎被挤成“麻杆儿”或“弯月”。这就是王小毛搬家后的真实生活状况。

第一个星期,王小毛因为刚搬家的新鲜和兴奋,并不理会上班路途遥远和交通环境恶劣给自己带来的不便。第二个星期,他觉得每天将这么多时间扔在路上,交通成本太高。第三个星期,长途奔波和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第四个星期,他白天上班时觉得头发昏,腿发酸,注意力难以集中,工作效率大大降低。顶头上司销售部部长侯谦笑着问他:“咋的了哥们,没精打采的,最近谈恋爱啦?”王小毛咧嘴一笑,心想:我和公交车、地铁“练”上了。

接到紧急任务

搬家后第二个月的第一天尽管是星期日,可前一天晚上9点多王小毛接到了侯谦的紧急电话:“哥们,明天早上8点半到公司来,一个客户刚刚打电话说他的PC服务器坏了,要求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帮助修好。”王小毛连声说“好的”,心里却暗暗叫苦,他还在公交车上旅行着没到家呢。

差5分钟10点回到家里,他喝着罐装牛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里被冻醒,他顺手扯过扔在地上的毛毯盖在身上,很快睡着了。

长期的过度疲劳让他总觉得歇不过来地累,这一觉睡得真香,闹钟响过也没听见。后来,楼下一辆清洁车轰鸣着喷水而过,王小毛从幽远的梦境中被唤醒,他睁开眼一下看到枕头边的闹钟,5点40分!他忽然想起昨晚上司布置的紧急任务,天哪,要是迟到了就会影响对客户的服务和公司的信誉。一想到公司即将受到损失,王小毛开始紧张起来。不行!就算是飞也要在8点半赶到公司去!

他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拿起公文包,一边用手指拢着头发一边开门冲向电梯。可时间太早电梯没开,他转身冲向楼梯大跨步向楼下狂奔。在17层与18层的楼梯转弯处,王小毛抬头看见在17层楼梯上清扫卫生的保洁员王阿姨,正左手持扫帚右手提撮子清扫楼道呢。想停下脚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速度太快惯性太大,情急之下王小毛身子一侧双脚离地从17层蹦向16层地面,王阿姨还未来得及直起身躲避,王小毛就飞燕一般落在地面,双脚站定。王阿姨吓了一跳瞪着眼睛说:“孩子,怎么能这么玩呢,太危险了!”

气定神闲的王小毛两手叉腰冲王阿姨笑笑:“对不起王阿姨,让您老受惊了!”王阿姨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笑,王小毛已经“飞”至楼下,冲出大门。到达公交车站步行需要10分钟,今天有紧急情况,王小毛来不及到楼门口买煎饼果子,直接跑向公交车站。他坐的那路车还没有来,5分钟、10分钟过去了公交车还没有来,怎么回事呢?他正着急时,旁边一位等车男士拍拍脑门儿说:“坏了,昨天新闻说因为修路这趟车今天绕行不经过这一站了。”闻听此言王小毛再次发出绝望的感叹:“天哪!”

他左右顾盼,正好赶上两边都是红灯,所有的车辆都被阻在马路的那一边了。他看看手腕上的表,差10分钟6点,来不及了!关键时刻公交车已经耽误事儿了。打出租车吧,再贵也要坐,客户就是上帝,就是公司的生命线啊!

他转头一直向左看, 终于绿灯亮起,一辆红色出租车开过来,他招了招手并做好迎上前的准备,出租车开到他身边,他一个箭步冲向前伸手向车门拉去,可出租车并未在他身边停下而是继续原速度前行。差点被撞倒的他气得来了一句京骂,车里的后窗忽然出现一个少年,他调皮地冲王小毛摆摆手。

第二辆出租车来了,他和刚才拍脑门儿的男士同时冲上去,王小毛对那位男士说,我有急事让我先上吧!那位男士一脸苦相说,哥们拜托了,我老婆在医院呢,您就让我先上吧。王小毛只好撤退。

第三辆出租车来了,还未开到王小毛身边,王小毛的手已经牢牢抓住车门,打开、飞身鱼跃跌进座位里。等公交车的人们一起惊呼“哇”。

出租车司机说:“师傅您是搞杂技表演的么?”王小毛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去中关村!”司机打了个口哨,笑笑说:“又一个‘挨踢(IT)’的飞车族!为了到公司打卡连命都不要了。”王小毛说:“要是客户丢了,我还要命干什么?”司机晃着脑袋略带嘲讽地说:“也不知道你们这些搞IT的到底挣多少钱,整天都跟玩命似的。”王小毛苦笑了一下:“师傅您不懂,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岗位责任、公司利益!”

出租车比公交快多了,然而这只是跑起来的速度,若是遇到了红灯不管什么车都得停下来等信号。北京交通状况的糟糕世人皆知,尽管是早上7点之前,可王小毛坐的出租车仍然在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里经受了三次堵车。他坐在车里急得热汗直流,对司机说:“师傅啊您能不能想想办法绕个小路走啊,要这么一次次停下去我看还没有公交车快呢,恐怕中午我也到不了公司啊。”

司机是个爱抬扛的老北京人,他带着阴阳怪气的无奈语气说:“办法倒是有!就看你敢不敢!看见没?咱们头顶

上那条环线不堵车,要是身体灵活的话你就下车翻栏杆跳过这条环线,再爬上头顶那条环线的护栏翻过去截一辆出租车,你们搞IT的不是为了公司利益不要命么,那你就试试吧。”

司机不过开了个玩笑,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王小毛却想,跳就跳,谁怕谁啊!大不了壮烈牺牲!他掏出5 0块钱扔给司机。“不用找零了!”他说。推开车门一步蹦了下去就往路边栏杆处跑去。司机手扶后边车门大喊:“你不要命了!”随后关上车门骂了句“神经病”,迅速开走了。

高速公路上突然出现的人影将过往车辆晃得来不及躲闪,差点挤在一起,几辆汽车急刹车停了下来,所有停车的司机伸出头大骂:“疯了吗!”王小毛已经跨过栏杆,飞步翻上头顶一条环线的最低处栏杆,双手牢牢抓住,双脚用力蹬地身体腾空“飞”上了环线,刚好一辆没有载人的出租车经过,他故伎重演飞抓车门扶手,打开车门将身体送进车后座。

司机仍是个老北京人,他吓得一缩脖子以为是遇上了抢劫的。王小毛坐直身子关上车门后,带着胜利的表情笑着对司机说:“去中关村,我有要紧事麻烦您开快些!”司机惊魄未定,大瞪着眼睛说:“中啥邪了!最近怎么总有搞‘挨踢’的人飞我的车啊?以后早上这个时间我再也不走这条路了!”

王小毛从公文包里找出一张百元钞票送到司机眼前,带着哀求的口气说:“麻烦您了师傅,要是没有你们这些伟大的司机师傅,我们这些人早就被老板踢出公司了!你们司机简直就是我们的救星、活菩萨!”

司机笑了笑, 回头看了王小毛一眼,说:“那也不能拿生命健康当儿戏啊!要是一下子钻到车轮子底下啥都没了,还工作呢!”

王小毛苦笑不语,只盼出租车生出两个天使的翅膀,飞跃所有车辆和交通堵塞的包围,到达那座写字楼中公司所在楼层,连电梯也不要坐,电梯也经常拥堵。

有了金钱的动力驱使,感叹生命重要的司机加大马力,风驰电掣一般拿出一级方程式赛车手的风采,左闪右挪几步越过数辆车。

出租车一路狂奔而行,如同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终于撞到一辆大货车的后屁股上,司机的头磕在前窗玻璃上,立即起了一个大红包,王小毛的脑袋撞在车顶又被扔下,当时差点晕过去。交通警察出现在窗口,向司机出示了一张罚款单。司机下车和警察哀求着,很多车和人围在那里。王小毛只好再次下车。

看看表,8点10分,一抬头,前面有个地铁口,20分钟坐上五站应该可以提前到公司了。王小毛轻轻松松地下了车,冲司机的后背摆摆头,心想,给你100块钱也对得起你了,谁让你倒霉撞到警察呢。他从容地下了地铁口,买票,走通道,很快站在地铁站台。1分钟后,地铁来了,车门打开,他哼着歌迈步进去,还在车里买了一份晚报,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悠闲地看报纸。一大早搏斗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8点26分,他上了电梯,8点29分,他走进公司的门,尽管今天是星期日不必刷考勤卡,可他仍从白衬衫口袋中取出考勤卡,以极慢的速度,极郑重的姿势刷了一下。“嘀”的一声仿佛是胜利的口哨,宣告他一个早晨战争的结束。

听到刷卡声,顶头上司侯谦快步跑了出来:“来了伙计!”他满脸热情,春风洋溢。

“嗯,终于按时赶到了!”王小毛说,心中是无比骄傲与豪壮的情绪。

侯谦拍了一下王小毛的肩膀,笑容更加和蔼可亲:“真是我的好兄弟,全靠你了!”

“客户呢?要修的机器呢?”王小毛急急地问。

侯谦握着王小毛的手说:“我正要跟你说呢,昨天晚上客户又来了个电话,我再联系你时你已经关机了。客户说头一回打电话时身边有外人没直说,其实要修的机器不是他们单位的,是他本人家里的电脑,要我们去他家修,我一问他家在哪里,客户一报地址我才知道,那客户就和你住一栋楼,在你家楼下。”

晕!又累又饿的王小毛一下子瘫在地上。

溪桥,原名邱迎春,曾在《计算机世界》《中国计算机报》从事记者工作,现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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